“若是这些凡人因你们而死,会造成无法洗去的大罪孽,日后你们下到阴曹地府,哪怕只是从犯也会有难以想象的厄难,还不从实招来!”易生严肃开口,将其中利害道来。
而后,他抬头向上望去,这幢大厦在帝蛇这样现代化的大都市中显得并不起眼,只有二十层左右,可凡人气却非常的浓郁,似乎是一处住宅,入住率很高。
且,楼顶弥漫着淡淡黑雾,似乎有什么妖物在作祟。
“大仙救命!是、是血妖请我们来帮把手的,说什么要布置一个阵法困住这些人类,那家伙承诺,事成之后我们兄弟俩可以得到两株珍贵的草药。”螃蟹精终于不敢再耍心眼儿了,实话实说。
它早先本来是想揭过这一件事,什么血妖狗屁的都没有眼前这位仙人重要,然后装装可怜,在仙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没想到却被易生一语道破,而且它也没想到后果会关乎到死后这么严重!
自从知道易生是个仙人之后,它格外殷勤,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女子,为这位仙人暖床,让感情更加深厚,故而知无不言。
事实上,它自始至终都觉得死几个凡人也没什么,反正每天都有凡人死去,找一个借口随便糊弄过去就完了,只要大仙开心了,自己或许能得到些好处,可惜这大仙却没事闲的,去管那些凡人,真是琢磨不透。
但它表面上却很殷切,小钳子拍着自己的胸脯,称若是易生要去收拾那血妖,自己愿意做易生最忠实的走狗、带路党。
“本来这阵法已经被一位阵法大师布置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有一处漏洞需要填补,故而让我们下来了。”乌龟精也连连请易生救命,道出这样一句话。
“只要破了这场杀劫你们身上的罪孽自然会减少许多,那血妖现在在哪?”易生点头,明白了罪魁祸首就好,现在只剩下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名为血妖的妖怪了。
这不是小事,这幢大厦中最起码有几千条生命还活着!
“我记得他一直待在天台上,鼓捣一些瓶瓶罐罐的,那些东西我也不认识,但应该不是什么好玩意。”小螃蟹道。
易生点头,他早有猜测,黑雾弥漫的源头正是在那。
不过,他刚被雷劈过,遇到血妖之前暂时不能动用太多法力,否则只怕那天劫又会闻着味折返而来,打草惊蛇。
最终,他们动身,迈过未刻完的阵法,走入大厦之中。
一楼大厅富丽堂皇,灯火通明,两个小妖怪始一入内差点被这刺目的强光晃坏了眼。
里面很冷清,别说人了,就连一头耗子都没有,一股压抑与绝望感扑面而来,那是常年冤魂不散而产生的气息。
易生微微蹙眉,难道这血妖如此大逆不道,竟常年在此屠杀凡人吗?天道为何充耳不闻?
在小螃蟹的指引下,他们一路辗转,来到了一层的电梯门前。
“这是什么东西,像一个小屋子,还有许多按钮,真是新奇。”乌龟精好奇,左摸摸右看看,他初来帝蛇市,刚到便火急火燎的赶来此地,同蟹将军一起刻画阵法,还未来得及上楼。
“这是电梯,没见识!”他头上的蟹将军闻言直翻白眼,鄙视道。
据蟹将军所说,血妖是在昨夜占据了这幢大厦,并开始布置阵法等。早先大厦内只允许内部人员进入,似乎还是一位帝蛇的大人物所有,但具体怎么样他也不清楚。
之后,血妖将大厦中的人类都赶到了楼上几层,似乎有什么大动作,是不是要屠杀所有人他就不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凡人的下场肯定会很悲惨。
大厦共有二十层,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一到五层是娱乐与餐饮区,六到十层是办公区等,而十层以上都是休息区。但奇怪的是,电梯内没有通往第十八层的按钮,似乎其中有什么说道。不过易生他们只需去往楼顶即可,并不需要去第十八层。
可是,为何这种平时不开放的场所,会有如此浓郁的人气呢?
“我不坐这种东西,若是遇上事故,岂不就是一具铁棺材?”电梯前,易生摇头,他不喜欢这种方方正正的盒子,坚持要另走他径。
“大仙啊,可要是爬楼的话,咱们得走多久呀,我的小身板坚持不住呀。”螃蟹不满地肺腑,虽说它趴在桂花头上不用走路,可是一路颠簸也很难受呀,唉……
突然,它心中一动,难道大仙也不知道这玩意是电梯?啊呀,我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想到这,它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了,这不是拐着弯骂大仙没见识吗?
“那、那好吧,我们走楼梯,请这边走!”想到这,小螃蟹连忙改口,站在桂花头上挥舞着小钳子,像个二狗子一样殷勤。
……
易生与乌龟精桂花脚不停歇,速度都不慢,爬起楼来如履平地,期间在各层都短暂逗留过,可无一例外,皆是空无一人。但一些餐饮区的食物都没有发臭、不少娱乐设备还处于开启状态,似乎在不久之前还有人使用过。
最终,他们上到十楼后停下了。
之所以停留,是因为这里布有一处阵法,易生觉得这层楼有些古怪,值得一探。而后,他随手破除了这处阵法,向楼内走去。
这层楼很宽敞,装璜古典,有柔和的灯光照射满堂。放眼望去是一条广阔而平坦的长廊,左右两边全都是房间,林林总总得有几百间。
忽然,他脚步一顿,竟在前方见到了一个熟人!
前方长廊的角落中,有一道身影双手抱头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时发出尖叫,他披头散发,浑身灰尘、血液等,埋汰的不成样子。
“咦?这背影怎么有些熟悉……阿贝?!”易生在人间认识的人不多,看到那肥如水桶的惹眼身材一眼便认出此人的身份。
“啊,易哥,怎么是你呀,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呜呜哇哇!”阿贝闻言猛地抬头,而后眼中充满了狂喜,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祖父一般扑了过来。
易生连忙侧身,将这人肉炸弹躲避开来,可他身后的乌龟精却遭了殃,与扑来的阿贝撞在一起,发生了亲密接触,头顶的蟹将军更是脚步不稳,“嗖”的一声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仰壳不动了。
“砰!”
“嗷,你是谁?!”乌龟精痛得惨叫,同时发毛,因为……阿贝将他死死揽在怀中,像抱着恩爱的情人一般温柔而甜蜜,任他百般挣扎就是不撒手。而他也不敢出手,因为这家伙似乎是大仙的熟人。
“哈哈哈,劫后余生,劫后余生呀!”阿贝没有在意,反而抱着桂花狂笑不止。
“啊呀,痛死我了,摔死我了……”蟹将军虚假的惨叫,希冀得到易生的同情,可惜易生压根并没有关注它的意思,最终,它一脸悻悻之色,悄眯眯地爬回乌龟精的头顶。
易生抬手丢出一道清心咒,咒印入体,阿贝的身子顿时一抖,疯狂之色渐渐消退,目中恢复清明之意。
“呃,你、你是谁呀?”阿贝初时还有些不解,可看到与自己热情拥抱的乌龟精后,一脸嫌弃,赶忙推开。
“……我是桂花。”桂花尴尬道。
片刻后,阿贝稍稍清醒,通过桂花的讲述,也知道自己似乎中邪了。
而后,他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据他所说,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十多个小时了,因昨日得到了一则消息,这里有一个惊天秘闻,故而趁保安都不知所踪之时屁颠屁颠地进来了。
大厦十层楼以上每层楼都有几十个房间,每个房间仅设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马桶三个物件,并无电视等电子产品,不像是酒店,入目都是铁门铁窗,简直就跟监狱似的。
然而,他还未惊讶多久,转着转着却发现大门不见了,手机信号也随之消失,不论怎么走都一直在原地转圈圈,这让他怀疑是不是传说中的鬼打墙?若非易生等人到来,或许他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
至于他口中的惊天秘闻,指的是前几天发生的一件怪事。
几天前夜里,有一个小偷摸了进来,本想着偷点值钱的物件,却发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并拍下照片等发布到网络,在网上引起了热议。
“看,这几张照片,很吓人吧?”阿贝从背包中掏出一些照片,照片上的视角似乎在一处设有铁栅栏的窗户外,透过铁窗缝隙能看到一个人如猪狗一样拴在狭小的房间内,眼神充满绝望,神情不像正常人,倒像是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而且,差不多的照片还不少,每一张照片都是不同的人,但相同的是,他们的眼神同样绝望与痛苦。
“可是,我来到此处之后,却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似乎只是一幢普通的私人大厦,房间内皆是空无一人,甚至连什么异味都没有,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些照片的真实性了。”
“对了,我还在这发现了怪物!”阿贝接着道,他本来是想蜷缩在角落听天由命,却没想到遇到了易生。
“哪里有怪物?交给我火云邪神好了!”蟹将军站在桂花头顶嗷嗷直叫,既然是天屠大仙的朋友,哪怕是个凡人也一定不简单,留下一个好印象准没错,一定要好好在大仙面前展露自己的实力,嗷嗷嗷!
“妈呀,会说话的螃蟹精!”阿贝吓了一跳,这是一个电动玩具吗?
他不由伸手去戳了戳蟹将军的脑袋,一脸好奇。
“嘿嘿嘿,我是蟹将军,东海龙宫知道不?”小螃蟹笑眯眯。
“咦,桂花,你这个玩具做的太逼真了,哪买的?”阿贝并不相信这是真的,边戳着小螃蟹脑袋边对着乌龟精嘿嘿直笑。
小螃蟹左躲右闪,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意,他突然从天而降,身子暴涨,化作一人高的狰狞恶蟹,对着阿贝张牙舞爪,当场将其吓得抱头鼠窜!
“啊啊啊!妈妈呀!”
“现在你信了吗?”螃蟹精叉着腰,得意大笑。
最终,阿贝小心翼翼地回来了,因为在这阴森森的大厦中他根本不敢自己走,虽然这群家伙看起来有点吓人。但总比……鬼强吧?
“你们是妖怪吗?这世上真的有妖怪?”
“你们以什么为食……吃不吃人?”
“世界上真有东海龙宫?”
不多时,他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问题太多回答起来太麻烦,总之,既然你与大仙有旧,那就是自己人,好处少不了你。”蟹将军笑笑,再次缩小回到桂花头顶,摆了个舒适的姿势,眯起了小眼睛昏昏欲睡。
“啥大仙?”
……
最终,一人一蟹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最终不知谈论了何事,竟达成了合作意向,准备一起直播。
同时,阿贝看向易生的眼光有些不同,从开始的熟络,到如今的……敬畏!
易生不由摸了摸脸,难道自己的脸上有人参果吗?
“不可,你会被抓去切片的!”不过,桂花听到阿贝口中直播的方式等,却连连摇头,不同意螃蟹去做直播。
“哼,我是谁?我是蟹将军!哪怕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我都不会被抓去切片的!”蟹将军斜睨,对桂花的话非常不满。
“易、易哥,您真是仙人吗?”阿贝悄悄看向易生,不确定道。
“当然不是。”易生摇头,没过多解释。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大螃蟹是骗我的,这个世界还真是颠覆了我的想象阿……”阿贝大笑,嘴上虽笑得很开心,但是心中却有一丝疑惑始终不散。
“除了阿贝外,只有一个凡人的气息……袭击阿贝的难道是一个精神病人吗?”易生喃喃,他已经感知到了一个生命的气息,不过那个生命的生机已经消失,只剩下了浓厚的死意。
“他或许是被血妖遗忘了。”螃蟹不确定道,在它的印象中,所有的人类应该都被关在最上面几层之中。
最终,易生等人来到了一处房间前,蟹将军一马当先,“咣当”一声一脚将房门踹开。屋内狭小,只能容纳两张床的大小,陈设简单,一张桌子、马桶、床三样几乎挨在一块,不浪费丝毫空间,阿贝发现的“怪物”就在这里。
屋子的东面与北面各有一个小门,但此刻却是上锁的。似乎,一个房间被分成了许多个小房间,彼此间有隔断阻隔。不过,如今整个楼层就剩下了这一个人。
床上有一个大洞,可以容纳一人蹲在里面,那个生命就躲在那里,似乎他曾因此躲过一劫。
他的面容与中年人类差不多,可是,他已经与人类有了细微的差别。他的目光很呆滞,神智不清,嘴中生着一对尖利獠牙,体格更是壮得跟一头牛一样,肌肉块层叠,充满爆发力。
如今,他正蜷缩在洞中啃食着一块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的烂肉,似乎饿了很久。
“嗷!!”
他的听觉很差,直到易生走进屋内时,他才嗷嗷怪叫起来,张开满是腐肉粘液与臭气的大口向易生扑来,“轰”的一声,将沿途的桌子撞得粉碎,地面践裂,可见其力量比普通人强了太多!
“啊啊啊,他的眼神与照片上的人很像,都是无神与空洞,可是他却变得像妖魔一般,力大无穷!”阿贝吓得大叫,连忙躲在易生身后。
“交给我火云邪神!”小螃蟹怪叫,直接从桂花头上高高跃起,以小螃蟹的模样一钳子挥去,“呼呼”破风声震耳!
“啊啊啊!”
怪物虽然掌握怪力,生出獠牙,但本质依旧属于凡人范畴,连蟹将军一钳子都接不住便倒地了,嘴巴几乎被拍成了烂泥,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因内心充满强烈的绝望感,化作了实质,导致迷失了自我……”易生自语,因为这个“怪物”的额骨之上有一团漆黑雾霭环绕,那是绝望弥漫导致。
凡人内心脆弱,很容易因痛苦或绝望等负面情绪迷失自我,故而有很多心术不正者利用了这一点,以达到自己阴暗的目的。
“是个可怜的人,重入轮回吧。”易生一指点在他的眉心,将他化为灰烬。他的肉身已经腐烂的不成样,早就该死去了,却因强大的痛苦以及一些不明药物化成了活死人。
能将绝望化作实质,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需要漫长的时间。
然而小螃蟹却说血妖是在昨日才降临于大厦之中,看小螃蟹的样子也并不像说谎,莫非是血妖对它有所隐瞒?或者另有隐情?
易生一行再度上路,期间阿贝曾提出想要坐电梯上楼,却被易生拒绝了。
阿贝犹豫再三,还是不敢自己离去,最终一咬牙,跟在易生屁股后爬起了楼梯。
不多时,他们于十八层停下脚步,这里妖气冲天,滔滔而来,绝望的气息越发浓郁了。
“这里的房屋结构有些奇怪,说不出来的奇怪……”蟹将军喃喃,这第十八层的布局与他在前十七层见到的貌似有些许差别,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它却说不上来。
“的确不对劲,布局与前十七层完全相反,这里属于地上十八层楼,若将陈设颠转,则蕴意着颠倒为地下十八层地狱……”易生郑重道,解开了蟹将军的疑惑。
十八,暗合冥界的地狱层数,在人间是非常忌讳的数字,甚至有些建筑会刻意将第十八层楼剔除,这与冥界的十八层地狱有莫大的关系。
“前方有古怪。”桂花低语,脖子缩得很低,畏畏缩缩,一副缩头乌龟的模样。
楼梯间上方,通往十九层的楼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通往正前方、仅能一人通行的独木桥。
“什么情况?这是哪?”众妖与阿贝都吓得够呛不明所以,就像是一步瞬间转换到了另一个世界,因为这太不科学了。
“幻境……”易生恍然,解释道。
对岸,似乎是一片白色的世界,白茫茫连天,亦有雾霭朦胧,看不大清,时有可怕的兽吼传来,不是什么善地。
“这是什么叫声?我从未听过这么可怕的声音……”阿贝吓得胆突突。
易生蹙眉,这种兽吼奇特的波动让他想起了曾经去过的一处魔土,那里紧邻一处绝地,每到夜深的时刻便会传来诡异的吼声。
后来,他听一位长者言,那是一种代表着不详的虫子,名为厄虫。这种生命通常都是在绝望特别浓郁的地方才会诞生。
“传说这种生命的出现代表着诡异与死亡,非常可怕,但是,它们并不出现在善地,仅诞生于绝望之地,最喜欢绝望的气息。”
这是长者的原话。
“应该不是,人间不比天界,祥和安宁,不可能诞生厄虫这种鬼东西。”易生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这座独木桥便是通往十九层的路,只不过被幻阵做了手脚,变成了这幅景象。”易生缓缓向前走去。
“若是在平地,这么宽的小路我早就健步如飞地迈过去了,可在这么高的地方,一不留神就死翘翘的情况下,倒真是不敢走了,心乱如麻,慌得要死。”后方,乌龟精桂花挠了挠头,他走的比阿贝还慢,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为,独木桥下方黑漆漆,似万丈深渊,深邃而恐怖。
“前面有人!”突然,阿贝惊呼,在独木桥对岸,有数十个身着白大褂的人正一动不动地出现在那,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似乎在等待他们的亲人从独木桥上通过,与他们相聚。
他们的姿势有些古怪,僵硬而扭曲,头颅皆是向左偏转,与脖子垂直,双臂笔直前倾,手掌张开,似乎想要抓住久别的二孙子,嘴巴咧得很大,几乎超越了人体极限,似可大口吞天,跟一群神经病似的。
其中有一个人易生认识,正是阿贝曾展示过某一张照片上的身影,据阿贝所说,那似乎是一位大厦中的工作人员。
易生露出狐疑之色,为什么这群凡人要以这种姿态站在独木桥对岸,他可不认为这是一种欢迎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