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物俱寂。
唯这拥有七十余座宫殿九千余所房屋的皇城灯火阑珊。
避过层层守卫,徐云伏在一所别院的房顶暗自思衬:这李三公公为当今皇帝面前的红人,定不会如一般的太监宫女住在皇城外处。看此院自那皇帝寝宫后新辟一址,又不符皇妃皇子院内配有侍卫。定是其住处不假,我且下去探查一番。
想罢徐云双腿一飘落入院内一处花坛后面,没有一丝声响。
正当徐云考虑如何进得屋中,却见一名小太监端着一盆热水向房门走去。想必是侍候李三洗漱歇息的,既然如此,且随他去,入得此门。
追云步起,闪身而行,藏身于前人影内,身体姿态随前人摆动,前人开门后人息,前人转身后人转,以藏影之法,步己所需之路,得已所需。是为:如影随形。
地宫深处的老者的双眼再度睁开,破风箱一样的嗓音桀桀自语:“这一式步法太过熟悉,年纪大了,竟想不起……”
却说徐云随小太监进屋后飞身跳上房梁,闭目假寐暗中等待。
丑时,徐云听着李三的均匀的呼吸声睁开了双眼,一丝寒芒一闪而过,多年的历练生涯早已练就了他夜能视物的能力。
跳下房梁,蹑足潜踪来到李三床前,看着李三的枕头思索:我若智取其枕内金单兰谱,无异于登天之难,他此时熟睡,点他的睡穴没有效果,反而会把他惊醒。强取事后一旦惊动朝廷便于整个大明为敌,此后的路阻碍重重……这却叫我犯了难……嗯?他眼皮在动!要醒!
徐云看到这里便不再犹豫,快速伸出手去点李三的风门,督俞二穴,刚要探到李三胸前时,却见李三身体猛然坐起抬双手架住徐云的右手,口中断喝:“呔,来者何人?!”
徐云见行踪暴露,手腕一顿,便不慌不忙的收回手走到窗边的太师椅坐下,倒了一碗茶水喝了两口,笑着说道:“你醒了,李公公。”
——不知各位看官有没有这种感觉,睡梦之中若有人注视着你,你会很容易感受到目光的侵犯——
话说这李三,睡梦中忽觉寒意阵阵,猛然睁开双眼见一男子,伸手掐诀向自己指来,多年恭谨的性格与武学功底使得他猛然翻身坐起,抬起双臂死死的架住指过来的那只手。顿时觉得千斤之力传来,李三舌尖顶住上牙堂,丹田一沉,周身力转,一句断喝。却见男子不慌不忙,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借着月光,但看此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双目英气咄咄逼人,周身穿着夜行衣靠,一头长发随意拢在脑后,背背一把宽刀,刀鞘漆黑无比隐进夜色,双手腕处带着似缠手状武器,气定神闲。此身打扮定是江湖人士,又自深夜潜入守卫极度森严的皇宫,此番从容不迫的这份魄力,必是武林绝顶般高手,却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想到这里,李三反问道:“不知阁下何人,来我这所为何事,你可知你潜入这里是诛九族的弥天大罪?!”
徐云此番也在细细打量这满朝文武皆惧怕其入骨,差点迷惑朝纲主宰当政的宦官。此人生而面善慈悲,一双长眉自然垂自眼角,双鬓雪白过腮,身材中等,体型精炼,看其双手的老茧定是长年练习铁砂掌之类的硬派气功,刚才架住我那双手力道非同小可,使我右臂微麻,可一双狐眼为整个形象添加了狡诈的色彩,若是一般人物,定是当他做行善积德的慈祥老者,这惑乱朝纲纵横官场多年的人不得轻视小看,当心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听得李三询问,徐云笑着说道:“公公,在下此番前来,是想向公公讨要一纸物件,不知公公行不行得方便于在下。”
“哦?说来听听。”李三端坐床上较有兴趣的问道。
“此物便是那日你在通州知府处所得的金单兰谱。”
“嚯,有意思,这一群乱臣贼子的名单你要它做甚,难不成你是他们的人?”
徐云笑着说道:“我并不是他们的人,我只是要这兰谱另有用处,公公大可以抄录一份后把原件赠于我。”
“你这后生好生狂妄,本公公凭什么赠于你兰谱,你可知道,只要我大喊一声,马上就会把你重重包围,你便是插翅也难逃这皇城。”
“在下并不愿与公公动武,可公公若叫人来抓捕于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三招之内必制服于你,相信我。”徐云微微笑道,“再者一说,公公不想重现男人雄风?”
李三心中一动:“此话怎样?”
“你这茶不错。”徐云又倒了一碗茶,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知天下间有一种奇药,可令你等人物重返阳体,恰巧又只有我知道配方。”
“你且说来。”
“那不行,你得用金单兰谱交换。”
“我怎知你所言虚实。”
“这样,你我做个君子之约,首先让我确定金单兰谱是否在你这里,你取出来于我看,我便告诉你,你可以按照我的药方制成这奇药试用于他人,效果便知,待证实此药你再派人将金单兰谱送我告知你的某处,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李三动心了,而且心动至极,哪个宦官不想重生阳物。
宦官,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高风险职务,“欲要进宫必先自宫”,想要踏足宦官,需要莫大的勇气,当然要付出的牺牲也是巨大的。同时对男人精神上的折磨也是巨大的,受尽众人冷嘲热讽和世态炎凉,男人尊严荡然无存!若不是生活悲苦至极,再或是身负血海深仇无得门路相报,割阉进宫希望有朝一日受皇族青眯得权得势,哪个男人谁会去当这毫无尊严的宦官。
“成交!”李三立马答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既如此,请公公将那金单兰谱取来展示于我见。”
“好,你稍等片刻。”李三伸手按了三下床头龙凤榫卯结构的小巧机关,两下短按,一下长按,只听‘嘎吱’一声,自床后墙中出现一层暗匣。
见到暗匣的样式及李三所用的开启手法,徐云眼中瞳孔紧缩,顿时一身冷汗下来,他曾在《天工录》这本书上了解到这类机关,这机关若开启手法的长短不正确,暗匣的四周会射出数十道箭,同时房间某处也应该会有机关箭射出,其机关主人若是在箭上涂满了毒药,那更不堪设想。一不说这金单兰谱并不如那小鱼所说在李三的枕头内,就算知道这暗匣开启的手法不正确也会刹那间死于非命。这小鱼到底与我有何怨仇,为何如此欺瞒乱骗坑害于我,若是此番成功得手,定要探明她究竟是何用意,于我行事不利或有歹意与我,我必杀之。想到这里,徐云眼中寒芒一闪而没。
李三取出金单兰谱,道:“这就是你要的金单兰谱。”
徐云收回心神:“还请公公展示于我看。”
李三唰的一声抖开金单兰谱,里面为首的名单赫然在列:神武,巨熊,大梁,远峰……各个帮派的人名俱俱在列。
“不错,正是此物。”徐云颔首道。
李三收回金单兰谱:“说吧,丹药配方。”
“好,你且牢记。”徐云站起身在房间踱步,缓缓道来:“此奇药名为鼎阳神丹,取无根之水,百兽之鞭,九十九颗百年人参,云南十万大山中火灵芝一颗,泥蒜九头,以上此物皆碾成碎状,再以重阳之日午时以文火熬制成汤,同时需要加入最后一味药引……”徐云踱步慢慢的靠近李三,说着偷眼观瞧李三神情,只见李三认真聆听,全身肌肉松懈,毫无戒备之意。见徐云不再继续说,便焦急的问道:“最后一味是什……”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李三最后一个“么”字说出口,徐云闪电一般欺身至李三身前,极速的点了李三风门,督俞两处穴道,将李三定在原处。
徐云自李三手中拿走金单兰谱,揣入怀中,见李三目眦欲裂却说不出话来,满面通红,微笑说道:“公公莫怪,我只是怕你不守信用,再者你炼丹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说告诉你就一定告诉你,听着,最后一味药引是名为‘太岁’的一种灵芝,也称肉灵芝,因此灵芝有断后自行生长的特性,所以必须为丹药配方中的重中之重。待汤药熬制成功,需七七四十九天的午时烈日暴晒,其中残余的粉末散状物为以上各种引子的精华,再以九名男婴自出世第一泼尿液拌和,揉分成九颗丹药,则丹成,再每隔九天正午之时服用,八十一天后,你所缺之物,自会重新长出。”徐云一口气说出了丹药的配方,炼制方法及服用方法,笑了笑:“不过我提醒你,此丹药太过逆天,同种丹药每三百年只能炼成一次,你若运气不好赶上前人炼制丹药冷却时间未过,便不会成丹,反而会有天雷劈下毁之。就这样,我先走了,以你的功力,穴道半个时辰就会解开。”
说完徐云开门出去,起身上房,留下一脸激动的李三。
看了看天色,寅时快到了,赶紧出去,去质问那名唤做小鱼的女子。
来到城墙下,同样的方法越过城墙。
落定,耳边却传来炸雷般苍老的声音:“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你若再敢潜来,斩之。”
徐云顿时惊骇万分,一摸耳朵,双耳流血。一是惊骇于这个老怪物或许会知道他苦寻多年的往事真相;二是惊骇于原来自己一举一动皆在这老怪物掌控之中,光是千里传音,雄厚的内力震的我耳膜出血,若想杀我,易如反掌。想到这里,徐云脚下生风极速逃离了皇城。
来到先前约定地点,正是寅时,却不见小鱼身影。又等了三刻,还是不见。莫不是这女子不敢前来,他山还有再会时,我已得我需之物,先走为妙。说着徐云消失在这熙熙攘攘的繁华京都中。
不起眼的一座茶摊内,一背背宽刀手带缠手的青年喝着茶看向不远处的山峰。
“八宝叠云峰,青松琅琊涧。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希望你遵守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