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
汇福茶馆。
赵世兴今天终于闲下来了,有时间出来玩儿一玩儿,前几天猪肉铺上搞的事情处理了许久,最终还是因为萧家公子性情好,没有为难他,这才很快处理完,然后有时间出来轻松一下。
赵世兴满脸欣慰地走到茶馆门口,抬头看了看牌匾,却发现萧家公子和他的几个朋友正在二楼阑干边坐着,像是在谈论什么。
赵世兴知道萧家公子不会再找他麻烦了,便也不担心什么了。“萧公子可是金陵城出了名的大善人哩!想他也不会和我在小人一般见识。”赵世兴想着,便走进了茶馆。
这边刚走进茶馆,那边店里的小二就已经迎了上来,笑着说道:“诶!赵爷,几天不见你来我们茶馆儿了,小人也甚是想念呢!”
“小倌儿你话是说得越来越喜人了,这哪儿还有座儿?”赵世兴说道。
小二忙将赵世兴往一边儿接引,道:“赵爷哪里话,我这不是也感谢赵爷的照顾嘛。”
坐下之后,赵世兴叫了一碟茴香豆,几杯酒,便招呼小二去做了。
要说赵世兴只是出来喝这几盅小酒,他还不至于从家里走这么远的路过来,酒馆打酒也比这近,且还不提家里酿造的米酒。
赵世兴有个小爱好,就是经常来汇福茶馆这儿喝喝小酒,和店里的熟人拉拉家常。另外,最主要的是,他每天都要来这儿听说书。
汇福茶馆有一个说书先生,起初是来汇福茶馆谋生的,然而那个老先生讲得特别好,久而久之便被汇福茶馆请留下来为他们吸引客人了。
赵世兴坐下没多久,小二便把就和菜端了上来,也就是这时,说书开始了。
再说这汇福茶馆和说书先生的事,当初汇福茶馆是不愿意让他在自己茶馆里说书的,然而经过几次观察,老板发现听说书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发现了这个说书先生的价值。
汇福茶馆特地给先生做了一个说书的场地,由一个案几和屏风组成。说书先生每次从屏风后面出来,往案几后面一站,众人就知道说书开始了,等先生把醒木一拍,众人就已经端坐好了。
起初先生也是讲秦汉风云、三侠五义、隋唐英雄,但时间久了总会让人生烦,于是后来他便讲江湖传说,门派纷争,众人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待讲到扣人心弦之处,先生再次将醒木一拍,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这时只听屏风后一声咳嗽,便听到声音说道:“上一回说道啊,这巴蜀之地,有一门派立与耸峻群山之中,其弟子剑术了得,更有甚者可御剑飞行,人谓之曰仙侠。”
众人更是正襟危坐,侧耳细听,唯恐遗漏任何细节。
一句话说完,说书先生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瘦长脸,山羊胡,一身青灰色长袍,右手上是一把纸扇,上面写着“薄淡名利”四字。
待众人齐望向他时,先生才缓缓说道:“这一门派便是蜀山!蜀地风华蜀山清,剑侠纵横剑仙心。蜀山属当今天下第一大门派,有内山外山之分。若能进外山,便已经说明他天赋异禀,如是进入内山,那此人便是天纵奇才!”
“可有这么玄乎?”在座之中有不少人不以为然。
先生撇一眼,才道:“玄否,玄否,未可知也。若言其玄,天地间更有胜之之事,沙漠戈壁惊现楼阁庙宇,白日晴天突显双月当空。这人世间怪奇之事少否,何以言不玄也。再说回这天下第一大门派蜀山,其又分内山外山,外山有楼阁九重天,掌管七十二峰与紫蝶谷,为外山。内山有闻道殿掌管全派,内设藏经阁,修道场,为内山。”
先生兀地一顿,才说道:“蜀山为人间之仙境,素有奇绝峰峦压众山之称。蜀山门人更是如此,蜀山有门人数千,其中七十二人为剑侠,而有四人为剑仙,被称为蜀山剑仙!”
众人并无疑问,先生看一眼,继续说:“在这蜀山四大剑仙之中,一人为首,被称之为剑仙十七!各位要问了,这剑仙之首为何称之为十七?是其排名十七?非也,十七便是这剑仙之名。这剑仙十七,据说是十七年前蜀山掌门出游时带回来的,而且掌门似乎特别看中这个弟子,对其关照可谓无微不至!江湖中也有猜测,说这十七是掌门的私生子。”
“但这都是些流言蜚语,蜀山掌门为人作风清良,若说这十七是其私生子定是不可能的。而这些年,十七所表现出来的剑道天赋便是蜀山其他弟子所不能及的。十七岁便成为蜀山镇山四剑仙之一,更位列其首!”
“剑仙十七虽武功高强,为掌门弟子,在蜀山地位崇高,然他为人十分谦逊,乐善好施,扶贫救困,在蜀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道这剑仙一次下山历练,白衣飘飘,山路抚花而行。行至一山谷,两边山峰高耸入云,遮云蔽日,恰巧阴风阵阵,飞沙走石。忽定眼一看,从山林之中窜出十几个强人,黑衣宝刀,恶煞凶神,原是山中做大王的,以这狭隘山谷作关口抢劫的!”
“这伙强盗以最魁梧那黑人为首,其喊道:‘远处那白嫩小生!若你识相的,交出盘缠,咱可饶你不死!若是不识好歹,那便是要长留于此!’这剑仙十七听这强人此言,不悲不喜,只见剑光一闪!”
此时先生突然停下,纸扇合上。
“那伙强人便死了?”台下有人问道。
先生纸扇一敲,才道:“非也,剑仙十七何许人也,杀人如翻手,但其非不问是非之人。十七手中白玉两仪剑一挑,便剃去那魁梧男子之发。那魁梧之人也是识相之士,见状不妙便已经跪地求饶。剑仙十七收起两仪剑,才问道:‘尔等于此地伤人否?’那魁梧男子慌忙回答道:‘我等于此地落草为寇,虽劫人钱财,但并未伤人性命!’问罢,十七缴其所持兵器,责令改之。那伙人叩头谢恩,匆匆离去。此便是十七此次下山历练所经第一件事。”
“十七游至一村庄,见村民纷纷聚向一处,心生好奇,便跟去瞧上一瞧。不料是一位年芳二八的姑娘,被众村民围于其中,声伐音讨。十七了解后才知,此姑娘刚加入夫家第三日,丈夫便惨死于家中,夫家一口咬定是这女子克死其夫。然那女子争辩道:‘胡口乱言!我嫁入夫家之时,夫君便已奄奄一息,怎可说是我克死他的?’十七见此事蹊跷,便为女子辩护,道:‘若要知晓事情真假,去查一查村里药房购药记录便可知晓了,何必要为难如此一个姑娘?’夫家人无言可辩,便领人离去了。而那位姑娘得十七信物,可前往蜀山寻求庇护。当日十七在村中借宿,而就在当晚,却出现令人意想不到之事!”
先生将纸扇撑在案几上,方才说道:“十七借宿于一村民家中,抵与其一玉佩,得一房间休息,虽然那户人家言不需此贵重物品,但十七却说若那村民不收则宁愿露宿街头。十七言道:‘士不强取豪夺,与人有求,必给予报酬。’村民不忍其风宿于夜,便收下了十七之玉佩,并言十七可于其家中留宿,不论何时。十七留于其舍,星夜之时,忽闻风吹袭之声,从屋外传来打骂之声。”
“十七取起白玉两仪剑,出屋外,却是一伙贼人打骂这户村民,十七上前阻止,那为首的贼人抡起那阔刀便向十七砍来。剑仙十七何许人也,只见他两仪剑竟不屑于出鞘,只于手中两次翻转,就已将贼人的阔刀缴下。只手抵与其喉前,将那贼人扣住,便喝问道:‘欺民夺财,尔等可有人性否?若此刻我不于此,那你是否要取其性命?’那贼人却说:‘弱肉强食,本就是世间规则,若我今天不行此事,那我寨中百十人便无法生存下去!’”
“‘强词夺理!尔等手脚俱全,何以行此盗舍劫家之事!’十七怒不可遏。手中两仪剑寒光陡现。”
“‘我等皆是流离失所之人,有因战乱背井离乡之人,有因年慌难以生存之人,无依无靠,若不行此事,便无以生存!’那贼人辩解道。”
“十七听后竟觉此人所言有理,忽然便思考起来。之后便责令其将抢夺之物归还,并言道:‘以后不可欺夺手无寸铁之辈,不可抢夺平民百姓之财,不可欺辱妇孺病残之人。夺,只可取罪大恶极之人,盗,只可取奸贾贪宦之辈!’贼人自然应声答应,当即磕拜数次便慌忙离去。”
“自从之后,剑仙十七行走于江湖,扶助贫弱,打抱不平;劫富济贫,止暴破邪。为江湖一大侠士传说。”
“话说这一日,剑仙十七听说锦州城内有一恶少,欺辱城中百姓,提携玉龙便入锦州城,至城内,寻其迹。不料却见那恶少尸首已示众于东市。此事究竟为何?剑仙出山欲除恶,东市尸首已示众。欲知此事何人为,且听下回娓娓说。”
“啪”
先生手中惊堂木一声作响,方才把众人从故事之中拉扯出来。
台下忽地响起掌声,“好!先生继续说!”
先生双手微抬,道:“今日便到此吧。”说罢,便已收起折扇入那屏风之内。
众人还意犹未尽,无奈先生行事如此,无人可改之,便也作罢。
小二这才从故事中回味过来,一抬头忽然发现楼上正呼唤他,便急匆匆赶去,心想可不要误事呀。小跑至客人桌前,问道:“萧公子可有事吩咐?”
遂见此人头戴白玉冠,一袭素衣,如天上谪仙。而他面相温和,温润如玉,乃谦谦君子也。此人便是城南萧家公子——萧子湘,字立一,是金陵城中有名的人物。
“结账。”
萧子湘温声道。声罢便留下几文钱便拂袖而去。小二忙道:“萧公子慢走。”
金陵城。
城门。
高就本为城主府总管,今日知府却让其于此等待,为何如此,原来是当今相国夫人回金陵城省亲,于是高就便不敢有丝毫大意,从寅时便于城门等候,此时已是巳时,却仍不见相国夫人踪影。高就不免疑惑,怕是城主大人因兹事体大,一时记错了时日。
艳阳高照,正值春困时分,高就不免有些倦意,正神识混沌,便要入梦之时,隐约听到马蹄声,勿地惊醒,便呵斥守城门卫道:“尔等便要抖擞精神,迎接相国夫人,若有差池,便是知府大人也万万保不了!”
“是!”
此时便已看到一队人马走进了城门,高就便观去,那为首之人虽未着戎装,但仍可从其身上嗅到一股英烈之感。此人着实不凡,高就心里便想着,这定是相国夫人的车队无疑。
高就上前低声询问道:“此车上之人可是相国夫人?”
为首之人虽颇具英勇厉气,然并未失礼,仍下马作揖道:“正是,不知是否可通行?”
“可!放行!”
高就立刻下令放行。
青玉堂,金陵城众志士所聚之所,金陵城此辈有学识者,有志气者,有抱负者,皆聚于此。志士仁人便于此地共论天下大事,何不乐乎。
青玉堂临近城中戏楼,在戏楼往西百步而已,单檐歇山,双层,腰檐平坐,可登临眺望。
萧子湘从汇福客栈出来,没多久便走到了青玉堂,抬头一望便看到阑干处站立之人,嘴角轻笑,踏步走入了楼阁之中。
屋中下人自顾打扫,竟不曾理会公子萧立一。
立一轻声走上二楼,白衣抚尘,竟未发出声响。
走进,阑干便那青衣男子便转过身来,此时才看清这男子之长相,面容俊俏,剑眉星眼,薄唇白面,一袭青衣,仙气扑面而来。
此人何许人也,城东顾家之少,顾晓,字明知,与萧家萧子湘,苏家苏立并称金陵三才子。
顾晓笑道:“汇福客栈那先生评书属实令人留恋忘返,立一便也不例外吗?”
萧子湘却道:“尚可,半真半假,不可全信罢。”
“晓得,相国已经入城了,咱们应当动身了。”
“不急,相国人马走城中大道,未必快于小巷窄路。”
“哦?此话怎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