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凭风弄斜柳,半江绿水半江皱。江南风光无限好,世事何以使人愁。
便是从那石拱桥下,迎风分水,小船独篙,棹公独自哼着歌谣,载人入金陵。
棹公望向船头公子,提醒道:“苏公子莫要着凉了,现在虽然是暖春了,但可千万不要以为寒冷就过去了。”
顺着棹公的眼光看去,这个公子气质端庄,书生意气,纸扇轻摇,若有清香。束发及冠,细眉深目,宛若天成。此人何许人也,便是城西苏府之少苏立。此刻便要到家,只是感多日未归之愁,便登临眺望,以平迫切之心境。鲁伯此二日对小辈多有照顾,不如留于寒舍歇脚饮水,迟些离去。”
“多谢苏公子好意,公子在县里生活如此拮据,想不到竟也是金陵城中的大户人家!”,棹公笑道,“可为啥弃城中如此生活不要,偏要去那贫穷之县?”
“锦罗绸缎不入眼,纸醉金迷不可为,若连清贫困苦都尚不可忍耐,何以成胸中壮志。”
“苏公子是要成大事的人呀,若是苏公子为一方父母官,便是那一地百姓的福份呐;若是公子为朝廷之命官,肯定是天下的大幸事啊!”
金陵河沿河北上,直连黄河,往来船只络绎不绝,每年都会有载有大量粮食的船只从“天下粮仓”——清江浦出发,沿金陵河北上,最终送至帝都长安。
鲁伯撑着乌篷船途径卡口,稍作检查便放行通过,所幸如今还未至大型船只活动之时,金陵河上只是寥寥商船,所以便是乌篷船,也未花费多少时光,便已入金陵城。
鲁伯将船停靠于岸边,苏立并未迈步,而说“鲁伯此行多亏您了,便入寒舍歇息这半日罢。”
“苏公子客气了,我只是渔夫,我们这种人身份卑贱,怎么能入贵府呢?”
苏立正色道:“鲁伯此话不妥,天地生万物,孰非依赖自然?孰可超脱万物?万物于人,人于万物,皆依彼此而生,故怎有高低贵贱之分?鲁伯您不辞辛劳,送我入城,而我为小辈,若此刻匆匆离去,不回报于您,岂非为天地唾弃?鲁伯,您不要推辞了,权当小辈回报您近日照顾之前罢。”
鲁伯深感苏立之诚,思索一会儿,觉得能认识这么一个明事理,乐助人的小辈,也算此生有幸了。于是将乌篷船栓在码头,便随苏立上岸。
金陵城素来便是江南繁华之地,水文广布,又有金陵河沟通南北,行商船只可南下入海,运粮船只可北上直入中原,便是天子南下,也要在金陵城驻足数日,才不舍离去。
青砖灰瓦马头墙,飞虹横跨碧波上。小巷幽深犬吠扬,大道宽阔人影忙。游子归家心似箭,短途之路也道长。折转回环八百步,终是家门立儿郎。
陆远向来便是府上起得最早的,为了打理府上日常和伺候府中老爷夫人们的起居与用膳。便是那些贪懒的丫鬟仆人们也要他一一叫醒,不可谓事不烦心。
今日陆远寅时便已起了,半个时辰内安排好了各个事务,安排丫鬟至东市买上好的食材,安排仆人们打扫院落,收拾客房。
现在已经是巳时了,终于快将事情打理完毕,陆远到大门口瞧一瞧人来否。
陆远派出家丁去城门等候,一有消息立马回府报信。左等右等也不见消息,陆远这个总管也是心急如焚,老爷夫人少爷们都已在大堂等候,若还未有消息,恐老爷也要出门了看了。
纵然陆管家在大门口等了足足一刻钟,然仍不见家丁踪影,陆管家不免心生疑惑,想道:“莫不是那不上进的小子昏睡着了?忘记了今天如此重大的事件,若是耽误了老爷要事,那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心疑间,却不见一白面书生与一黝黑老伯走近府前,白面书生轻唤一声:“陆叔,您在此处作何?”
陆远只觉此人声音好生熟悉,竟一时想不出是何人,待其抬头一看,才猛然震惊。
陆远惊异半晌,方才缓过神来,兴奋道:“少爷可算回来了,青平县如此偏僻之地,莫不要苦坏少爷的身子!”
苏立扶起陆远,道:“陆叔多年来为苏府尽心尽力,立在此替苏府上下感激陆叔!”说话时苏立便已鞠躬,而陆远忙将苏立扶起,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值不得少爷行此大礼。少爷快进府中,老爷夫人已在大堂等候多时了。”
“这位是?”陆远疑惑道。
“这位是鲁伯,是捎我回金陵城的棹公,我从青平县回金陵城途中多亏了鲁伯照顾,故我想领他回家中歇个脚,用晚膳。”
“原来如此,鲁哥对我家少爷多有照顾,弟因感谢兄!”说着陆远便鞠了一躬。
鲁伯慌忙将陆远扶起,说道:“大人使不得,我只是山野渔夫,受不得这般大的礼啊!”
苏立却道:“鲁伯可受此礼,应也受小辈一礼。”说话间苏一天便已鞠躬行礼,却将鲁伯惶恐得手足无措。
苏立安抚鲁伯,便领鲁伯入院内,偏院安置鲁伯,倒茶致谢,便要入大堂向苏老爷苏夫人行礼。
入大堂,正北向端坐之人便是苏老爷,苏立之父,苏瞻——字子天。北向左边那夫人,便苏夫人,苏瞻之妻,苏立之母——萧雨琴。
苏立入堂,便是感觉心中忽然有些苦涩竟说不出口,随即跪拜在地,道:“不孝苏立,见过父亲,母亲。”
苏母迟迟未能说话,只是呆呆望着儿子,随即站了起来,将儿子扶起,询问儿子这些时日过得是否贫苦,二人竟有些眼泪汪汪。
“父亲!”
“回来了,我当你从今往后不愿回我这家了。”苏瞻言语竟是有些淡薄。
苏立道:“父亲,原谅儿子不辞而别,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安若雏鸟于巢而嗷嗷待哺。若无所作为,那我怎对得起父亲母亲之养育之恩?故不辞而别玩,望能有所作为,成功名于世。”
“罢了,便也由着你。今日你姑姑回省,便饶过你,快去换身干净衣裳去迎你姑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