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淅,轻波荡,薄雾起西子。忽有明光照,雾散见真容。
抚仙楼已倒,临安城中饮酒无去处,倒也是苦了那些个酒鬼。城中其他酒家兴许高兴几日,可其心中明了,临安城哪有美酒可比抚仙美酒。
未有几日,江家租下西子湖旁另一家酒楼,虽不比原抚仙楼壮大,却也辉煌之至。此楼原名崇望楼,江家租下后改名坠仙楼,其意为酒香坠仙,亦有抚仙楼毁为坠仙之意。
坠仙楼二层雅间。
阁内四面皆粉饰,中有屏风,内置小桌,桌上香炉烟气袅袅。其中对坐二人,左为青衣公子,右为白衣公子。此二人便是萧家公子萧立一与顾家公子顾明知。
便是听得明知先言:“酒仙四溢,这酒竟饮得比那日更香!”
“此地倒也甚好,虽不比原抚仙楼,却也难得静闲,只是这酒楼之名愈加狂妄了。”立一饮得那一口酒,道。
只见明知稍抿一口杯口,便将其置于案上,道:“此酒出于江府?世代为官,怎有如此酿酒技艺?”
“明知故问。”立一笑道。
明知哪管这人如此无趣,便自顾自说道:“这座酒楼如此奢华,若毁于天灾未免可惜了些。”谁知立一竟不接其话语,只独自饮酒,令明知一阵气恼。
明知便也不饮酒了,只摇其纸扇而望窗,“立一!”
萧立一答道:“莫惊。”
明知纸扇摇得愈急,半晌才道:“他们竟如此嚣张?抚仙楼毁未有几日,坠仙楼亦经营方才两天,已经来这坠仙楼四五回了,这般见不得江家经营,莫不是江府与其有世仇?”
可萧子湘竟一句不言,只饮酒二杯,才道:“实乃好酒。明知,走了。”
见这厮如此气人,顾明知冷哼一声,起身欲走,又见杯中酒未饮尽,举杯一饮而尽,见立一已走出门外,忙道:“立一稍等!”
金府。
“此次多谢二位兄弟,此恩弟铭记在心!如有需求,万死不辞!”江永与二人说道。
明知笑答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倒是我们今日来此有事询问。”
“何事?”
“江永可知临安唐家如何?”立一忽问道。
江永有所不解,道:“为何打探唐家之事?”
明知解释道:“江永有所不知,近几日我与立一常去江家新酒楼坠仙楼饮酒,常见有人在酒楼周围活动,却不曾入内饮酒,托十七调查,才知为唐家之人。”
听明知此言,江永若有所思,道:“唐家倒与江家无交情,听传言,两家虽都为临安世家,却也有先后之分。”
“竟有此事?”明知有些惊疑。
“相传唐家乃为前朝进士之族,曾为临安首府。后值崩败,前朝覆灭,圣朝有恩威,未对唐家有追责。”江永说道。
明知亦思索而道:“前朝之士族,本朝这般宽容对之,也是朝廷恩德有加了。”
立一却道:“未必。”
“立一兄何出此言?”江永疑惑而问。
立一却反问而道:“唐家本朝可有进士?”
此问确实惊讶二人,江永思索一番,才道:“近年来确实不见唐家有进士,立一之意是唐家指使纵火于江府酒楼?”
“有此猜想罢,钱家虽与江家不和,但其所求乃为江府酒业,对其酒楼纵火之事嫌疑确实不高。”立一答道。
“如此说来,倒是有此可能,江家自从江侍郎为官朝廷后,其在临安地位亦是节节攀升,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便超越了有百年首府之名的唐家,夺得临安首府之名。”江永说道,“如此说来,唐家便是因嫉妒江府而欲毁其家业,纵火烧毁抚仙楼?”
“此皆为猜测罢,并无证据可言。”立一说道。
三人不言,便是明知忽问道:“江永抱得美人归,以后有何打算?”
此言问得江永羞愧难掩,忙饮茶以饰,才正色道:“汉宫云台献纳表,天子殿上受功名。身无功名以留世,哪敢妄谈儿女情,我与楚思有约,来年金榜题名时,明媒正娶入我门。”
听江永之言,明知竟有艳羡意,摇扇而叹道:“倒是羡慕起江永兄来了。”
立一笑道:“明知还有心上人?”
“你这和尚,我有无心上人干你何事!”明知嗔道,“我又无远大抱负,如遇有缘人何不花前月下?”
立一闻言莞尔一笑,未置可否,却问江永道:“江永可知江家酒业何时兴起?此前江家又是作何家业?”
江永倒是未想得立一会有此问,一时疑惑,道:“立一此问为何?”
“萧家与江家祖上曾同受天子封礼,彼时我萧家为金陵农户,而江家为临安渔家。何时江家酒业如此盛大,酒酿之术如此精湛?”立一答道。
“听立一这般一问,令我亦有所疑问,金家入临安不过半百,我记事而来江家酒业已是临安之主,倒也未曾对此有疑惑。却也曾打听过此事,江家约莫二十年前开始经营酒业,在十几年内名盛临安。”
“不出所料。”立一点头而言。
而江永却不知萧立一何出此言,便问道:“立一何意?江家酒业盛大与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立一答道:“你可知江家侍郎何时进士?”
“元启三十六年。”江永答道,“莫非江家进士与这酒业有何关联?”
“如今不敢断言,但毕竟这般巧合之事少有,偏是经营愈发盛大,江家地位亦节节攀升。这二者难言无关。”立一道。
江永心中又生疑问,道:“若二者却有相关,可这酿酒贩卖与这进士为官,二者何种关系?许是家业壮大,使江侍郎在朝中交友结党?”
“兴许不然,上即位十有五年,整治朝中结党营私之人不计其数,若江家为官者顶风结党,必为天子所除!”立一否定江永之言。
“确实如此,江家家风正直,从未听说有结党营私之事,竟是我小人之心了。”江永叹道,“那这般想来,酒与官之间会有何种关系?”
此时倒是未见立一回答,而明知亦放下手中杯子,答道:“……”
百年日月皆虚无,杯酒可换黄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