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初与宁婕用罢早膳,琦月十分有眼见力的将门打开,柳云初率先出了去。因顾着同宁婕说话,并未见到小二领着三五名官家千金正要上楼。
“柳小姐如今能出门,想来额头上的伤定然是好了不少,原想着改日上柳府探望一番,现如今看来并没有这个必要了。”一记女声骤然响起,直接冲着柳云初而来,显然是找茬的。
柳云初眉头微皱,未曾预料到麻烦这么快便找上门了,与好友相聚的好心情立即被取而代之,不得不说柳云初此刻的心情不怎么愉悦,然面上却显现不出分毫。
柳云初同宁婕颔首看向来人,威宁侯家的嫡二小姐庄妍,刑部尚书家的庶长女苏晚晴,当然还有同她发生过争执的礼部尚书之女,何芷芸、何初珊。几女面上都是不善意的笑容,一副挑事的模样,无端让人生厌的紧。
何芷芸暗中捅了捅何初珊的后腰,后者抿唇一笑,张唇吐言:“柳小姐怎么不说话,莫非是百花宴上将脑袋撞傻了不成,如此还真是可惜。”
语带惋惜,可明眼人都听得出其中的嘲讽之意。柳云初嗤之以鼻,如此小儿科的挑衅,她前世经历得多了去,只是前世果然莽烈无脑,竟然也会因为这般话语而同人争执动手,名声想不坏都难啊!
宁婕见好友沉默不语,以为她又中了何初珊等人的激将法,心中微乱,不由得收紧了挽着她的那只手臂。柳云初感觉到手臂上力度收紧,回首见到宁婕一脸担忧,便知好友定然又想岔了,忙回她一记安抚的笑容。
柳云初颔首,忽而展颜,语调轻柔道:“何二小姐多虑了,我额际上的伤倒是无碍了,只是不知何大小姐突然晕厥的病好了没?作为她的庶妹,何二小姐理应多关切些,不知何二小姐认为我说的对么?”
闻言,何初珊面上露出了震惊,她未料到柳云初竟然能如此快速地反驳,而非争执动手。这话看似无害,实则陷阱重重!
若她说是,那便是认定了何芷芸最易突犯晕厥,身子骨如此嬴弱,想来各家夫人都不想讨这样的儿媳,她自己也讨不到好处;若是否认了,那便是承认自己对嫡姐关心不够,反而喜欢搬弄是非,如此她的名声也会有损。
何初珊因惊愕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呆愣不语,何芷芸在心中暗啐何初珊无用,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柳云初,道:“柳小姐莫不是想否认那日动手打人的事情?柳小姐那一巴掌的力度可真是不轻,足足让我卧床一日方才恢复过来。”
何芷芸的声音并不小,酒楼里的人早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而今听得何芷芸的话语,众人便知原来是百花宴上闹得最沸扬的两女,连带着对动手的柳云初也轻看了几分,可惜了那张美人脸,却是个粗鲁的女子。
大厅中传来了间或的议论声,大抵都是说的柳云初莽烈泼辣云云,何芷芸面上不显,可那双漂亮的眼眸却是带着挑衅睨着柳云初,期盼着她再次狼狈收场,最好是能坐实她莽烈的性子。
柳云初瞧了何芷芸许久,忽而轻笑出声,讽言:“何大小姐不是自诩最是知书达理么?难不成现如今咄咄逼人的何大小姐是他人假冒的?”
柳云初知晓,她最开始便处于劣势,无论她如何辩解,只会坐实了何芷芸受害者的身份,而她则是不知悔改的行凶者。既然挽救无用,何不将何芷芸一道拖下水?
不得不得说,柳云初突如其来的一手还击得十分漂亮,何芷芸素来注重名声,可偏偏坏在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而柳云初抓住痛脚就开始踩,何芷芸难免会失了分寸。
庄妍嗤笑一声,替好友强出头道:“倒不知柳小姐竟然是个能言善辩的,无端端先动手打人,却不道歉反倒攻讦芷芸来,真真是让我见识了一番。”
见此,苏晚晴、何初珊等纷纷附言,无一不是何芷芸无辜受罪,反倒还让柳云初给羞辱一番,若是柳云初不给个说法,这事还没完!
一面倒的形势让何芷芸心中愉悦,然却双眸噙泪,拽了拽庄妍的衣袖道:“妍儿莫要再说了,柳小姐本性也不坏,想来也是被身侧的恶奴蛊惑了,我如今也无碍,这件事就揭过吧!”
庄妍还未回言,却见何芷芸颇为大度对着柳云初道:“柳小姐,你说如何?”端的是一副深明大义、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模样,偏生柳云初只觉得犯恶心。
柳云初凝眉,语气不善对着何芷芸道:“何小姐真当我是好欺辱的不成?百花宴上我与你动手的原因,皆因你辱骂我亡母再先!装腔作势也就罢了,偏生此刻还摆出深明大义的模样说不与我计较,嘴里却拐弯辱我无教养,如此两面三刀的本事,我柳云初自诩学不来!”
众人一听,细细品味方才何芷芸的话,还真是柳云初说的那番意思,众人心中又多掂量了几分。那柳云初虽是莽烈泼辣了些,却也不似何芷芸那般暗着来,看来这百花宴上的事情指不定还有怎样的内幕。
宁婕见柳云初步步紧逼,仅仅是动了嘴皮子便将何芷芸等完虐,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甚至有几分看戏的心态,期待着柳云初还能有怎样漂亮的反击。
柳云初精准地捕捉到了何芷芸眼中的那抹慌乱,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扬声道:“那日百花宴上,我路过凉亭,却听闻何小姐同人非议我柳府家事。虽我爹爹与亡母感情不和,常年宿于府外,那也是我柳府家事,容不得他人妄议,更何况何小姐言语间对亡母颇为不敬,为人子女又怎会不气?”
柳云初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认同,当朝以孝、仁治国,柳云初也是出于对亡母的一片孝心,方才会与何芷芸动手,这也是情有可原。然,何芷芸此刻一副娇弱的模样,倒是博了几分怜爱,再反观柳云初自开始便厉声不让,便有人看不过为其出头了。
“事情真假不能全靠你一人之言......”一书生模样的男子出言维护道。
“我柳云初所言非假,若有分毫虚假,愿遭天谴,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善终。”然柳云初未等他说完,便举手立誓,言罢朝何芷芸放言道,“你可敢?”
神明素来都是不容冒犯的,如今柳云初更是以立誓为证,众人自是不疑她,再反观犹犹豫豫不敢立誓的何芷芸,众人都心如明镜了,偏生那书生只认死理,竟然仍旧偏帮着何芷芸,扬声言:“纵然如此,柳小姐也不该动手,身为女子就该守女德女容,而不是如泼妇一般动手打人。”
“昔我亡母随外祖父征战,胜仗无数,护国之功也有一份,先帝封其为安国将军,称生女当如此!枉你自称读圣贤书,却不知非议功臣是何罪,真当是天下读书人的耻辱。”柳云初不管不顾,直接一顶蔑视功臣的罪名扣了下来。
书生面色涨红,未料到柳云初竟然如此善辩,没能替何芷芸出气,反倒将自己折了进去。无奈之下放言不与女人一般见识,便低头快步,匆匆离开了酒楼,倒是惹得酒楼哄笑一阵。
柳云初并未阻拦书生的离去,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何须费心?她今天的目的就是想扭转百花宴上受损的声名,何芷芸这种人,就得一次性将她名声踩到黑,不能给予她任何反攻的机会,否则卷土重来的报复,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宁婕勾唇一笑,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整人的时候怎么能只让好友一人耍帅呢?
宁婕上前一步,言:“据我所知,百花宴那日,云儿最先是让何小姐出言道歉,却被拒绝,云儿这才动手。容各位想想,安国将军与其父亲为了国家付出多少?有些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们用浴血奋战的换来的太平盛世,却在他们仙逝后肆意侮辱,真真叫人寒心啊!”
宁婕的这番话用了几分内力,故而整个大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都是听闻过安国将军的,对她巾帼不让须眉的事迹也是颇为赞赏的,众人都对动手的柳云初倒多了几分宽容认同。
“虽动手是云儿不对,可劳烦在场各位换位思考一番,若你们的娘亲被人肆意侮辱,要求道歉却被拒绝,你们又当如何自处?”柳云初重生一世,懂了什么叫点到为止、见好就收,言罢这话,便不再言语,只是等着何芷芸给个说法。
酒楼里议论纷纷,何芷芸恼羞成怒,再竟也不在维持面上的端庄淑雅,恶狠狠道:“不过是个从二品文官家的小姐,竟然敢同我作对,你今日若不跪下同我认错,明日我便让父亲上奏内阁学士治女不严。”
柳云初轻笑,道:“何大人虽是从一品的礼部尚书,可何小姐却是白身,同为白身的我,又何须向你下跪认错?竟不知何小姐是从哪儿听到这种规矩,难不成是何大人自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