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第一节课便是书法课,这可高兴坏了一众怀春的闺秀们,纷纷抢着靠前的位置坐下了,希冀能借着地利的优势,得到晏夫子的亲睐,也不枉她们抛开闺中女子应有的矜持,哄抢桌位一番。
然柳云初与宁婕并未如此做,只是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有些偏,倒是极为合意。谷鸢身为柳云初庶妹,自当没有撇开柳云初一个人往前坐的道理,只是位置太过于偏了些,未免有些眼红那些抢到好位置的闺秀们。
“大姐姐不觉得这位置太靠后了些么,不若我们一道往前坐些?”谷鸢终究是忍不住,开口欲怂恿柳云初往前坐。
“是么?”柳云初淡淡回言,并未转头瞧她,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我倒是觉得这个地方极好,安静敞亮。”
谷鸢撇撇嘴,嘲弄道:“大姐姐莫不是真打算来这儿习书法的?妹妹我竟不知姐姐何时如此好学了?”
“我好学与否与你又何干?”柳云初嫌谷鸢太聒噪了些,扭头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
谷鸢被柳云初那记目光瞪得有些心虚,可又十分不甘地低声道:“可爹爹与姨娘说让我在这里多结交贵女才是,况且,书法习了也并无太大用处。”
“你若是想当个称职的花瓶,那往前坐便是,左右我又不会强迫你与我同坐。”柳云初心中嗤笑,原来舒凝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可她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毕竟今日这一场闹剧,众闺秀大致都知晓谷鸢是个怎样的人了。
“大姐姐,你怎可这般说我?”谷鸢贝齿轻咬,一派委屈的指责。
因她突然扬高了声音,故而吸引了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柳云初微恼,这种被人设计的感觉很不爽!谷鸢见晏少谦亦将目光挪了过来,心中暗自高兴计谋成功,却忽视掉了柳云初的神情。
“谷鸢,我生平最讨厌被设计和背叛,我那般护你,你误解我便也罢了,如今却折损我名声只为让他人注意你一二,你可知我对你很失望?”柳云初垂眸,对周遭的目光视而不见。
论陷害?她柳云初也会!
谷鸢正暗自窃喜,未曾想柳云初竟也将她扮柔弱的一招学了去,再见晏少谦的神色,竟然带上了几分斥责之意,慌忙解释道:“夫子,不是这样的,大姐姐她这是故意陷害我。”
若说众人对她们姐妹二人的话各持怀疑态度的话,谷鸢这番解释便等于坐实了柳云初所言,谷鸢为了博得晏少谦的注意,而故意折损嫡姐名声,真真是狠毒的心思。
若是哪位公主看上了夫子,她们自是不敢怒不敢言,只会好言奉承,可偏偏谷鸢只是个庶女,竟然敢肖想晏少谦,若不损上几句,又怎么平息得了她们心中的不满?
“柳小姐,你这庶妹可真是欠管教的紧,年纪轻轻便不安于室,还不知日后是个什么模样。”说话的闺秀是宋如梅,其父与谷鸢同朝为官,算不上熟络,只是女人间开战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些。
“我听说前些时日谷大人不就因宠庶灭嫡而被责令反思了么?就算这般,柳小姐这庶妹也敢公然陷害嫡姐,还不知平素怎么欺负嫡姐的。”又一闺秀接言。
众人一句接一句,面上是替柳云初抱不平,可无一不是借此嘲讽谷鸢几句,以此得到些许慰藉罢了。
谷鸢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泪如断线的珠子,流个不停,偏生瞧上去更楚楚可怜了些,这让意图看她出丑的闺秀们心中更为不满了。
“夫子,我并没有......”谷鸢梨花带雨地瞧着晏少谦,希冀他能出头替她说句话,也好过被这么多人攻讦。
可谷鸢再一次打错了算盘,晏少谦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他最讨厌的便是装柔弱博可怜的心计女,此类女子,他是分毫关系都不愿沾染上的。
“后宅的那套就不要带到我课堂上,我素来是最不喜欢这些心计的。”晏少谦语带严厉,无情的话语宛如刀刃将谷鸢割的体无完肤。
谷鸢的哭声戛然而止,原以为这夫子笑容暖如春风,定然是处处留情之人,却没想到他无情冷酷至此。不仅仅是谷鸢被吓住了,连其他闺秀也自觉的将小心思收敛了几分。
晏少谦见此,才挂起了招牌式的笑容,自书法的来源历史侃侃而谈,一时间柳云初竟然也听痴迷了去。晏少谦偶尔瞥见柳云初那副入迷的模样,与平素运筹帷幄的模样截然不同,倒是多了几分可爱之态。
晏少谦授课不似常人那般呆板无趣,听进去的人倒也不少,不少原本心怀他意的人都沉迷其中,除却谷鸢仍旧心酸万分。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谷鸢却是匆匆收拾了一番,便疾步走出书舍。
宁婕将柳云初拉近了些,附耳担忧道:“云儿,你那庶妹今日丢了如此大的颜面,想来回去又会同你父亲状告一番,若是她颠倒是非,你又如何自处?”
“你且放宽心,我父亲是个极好面子的,若是知道谷鸢在国子监丢了如此大的脸,还意图欺瞒,还不知他会怎么生气。”柳云初丝毫不担忧谷睿会对她如何,只要皇帝一日没有收回让谷睿停职反省的命令,谷睿就不敢拿她如何。
“也是,今日你庶妹可真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心肠歹毒,只知道设计陷害你,没诚想竟然让你悉数奉还回去。”宁婕低笑,难掩愉悦,接着道,“你父亲倒是好算计,想让她结交贵女,却不想她这性子,竟然在来国子监的第一天便将所有贵女得罪了个遍。”
“我也未曾想到她今日的表现如此精彩,真真是好一幕戏,只可以我那父亲无缘见得,想来也是遗憾。”柳云初似叹息,可宁婕又岂会不知柳云初心中到底做何想法。
宁婕伸出食指,轻戳柳云初脑门,假意嗔怪道:“你何时有了那么多坏点子了,竟也不知会我一声,可叫我好生担心一番,该罚!”
“我认罚便是,只是不知婕儿如何罚我方能消气?”柳云初也不拖沓,乖乖认错。
“说来我也好多时日未曾吃过桂花杏仁露了,不若择日你替我做上一份桂花杏仁露,我便原谅你这次了。”宁婕觊觎桂花杏仁露已久,如今总算有机会一饱口福了。
闻言,柳云初却有些恍惚了。前世,她娘亲唯一会做的便是桂花杏仁露,那是娘亲为挽回父亲的心而做的唯一一次退步,可并无作用。偏生柳云初亦爱上了那味道,非央着娘亲学会做桂花杏仁露。
嫁与端王寂疏云,贵为王妃的她亲自替他做汤羹,却换不得他正眼相看。原以为他只是不喜桂花杏仁露罢了,可偏生让她亲眼瞧见了他满脸宠溺的喝着谷鸢为他做的桂花杏仁露,也就是自那时开始,便再也不碰这桂花杏仁露,想想也有三载时光了。
宁婕察觉到了柳云初的恍惚,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毫无反映,只好拔高声音唤了几声“云儿”,方才将她从思绪中唤了回来。
“无碍,我只是想到些许事情罢了。改日我便给你做上足足一大份,最好是让你喝到往后都不愿再碰才好。”柳云初三言两语便将恍神的事情带过。
两人相似而笑,却见琦月脚步急促的走近她们二人,见到柳云初,忙问:“小姐,你可还好?方才二小姐同奴婢说小姐有恙,奴婢这才慌忙进来瞧瞧。”
“谷鸢真当这般同你说?”柳云初再度询问。
琦月点点头,道:“奴婢本在国子监外等着小姐下学,却见二小姐含泪出来,然后同奴婢说了小姐有恙,奴婢担忧小姐有事,这才罔顾了小姐命令,直接冲了进来,奴婢自愿回府领罚。”
“也罢,此事不怨你。”柳云初并未过多责怪,只是加快了步伐。
出了国子监,却瞧着原本停着柳府马车的地方,空无一物!谷鸢真是好计谋,支开她的贴身丫鬟,坐上马车便走,竟然也不等她片刻,这是准备让她这个嫡姐走回去吗?
宁婕见到自家马车旁的婢女红缨,喝言斥责:“你不是在外面么,怎么也不拦着一二?”
红缨亦是一脸愤慨,言:“奴婢也是劝阻了,可那马夫一鞭子抽过来,奴婢只得躲闪,再赶却是追不上了。”
柳云初知红缨于宁婕的重要性,亦是琦月于她,如今自家马夫险些误伤了红缨,眼眸里全然是怒火,主仆二人坐上了宁府的马车,由宁婕将她们二人送回柳府。
下车之际,柳云初有些歉然的对宁婕道:“婕儿,今日你婢女险些被我府中马夫所伤,此仇我定然会替红缨讨回来。今日你且先回去,安下心等我消息便是。”
“也好,毕竟你们柳府的家务事,我也没有插手的理由,但记住切莫逞强!”宁婕叮嘱一番,方才命车夫驾车回宁府。
柳云初见宁府马车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携琦月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