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通看着郑文颍,笑道:“既然你猜出了谜底,便请你给老王解释一下呗!”
郑文颍笑道:“我也是瞎猜的,不一定正确,说出来,若有失据之处,还请周都督指正。”
周子通点头道:“听你适才所言,既使不中,亦不远矣,不必谦虚,请讲,请讲。”
于是,郑文颍说道:
“那一天,我与史林军爷来到汉人营,相见梁头领,说明来意之后,梁头领虽然没有表态,但却颇有怏怏之意,似乎对此事并不很感兴趣,史林军爷使在梁头领的府邸里住下。我呢,就去拜访了一下罗老板。一来呢,因为也算是老熟人了,岂可过门而不入?另外,我也知道,罗老板在这镇子上也算是一个大人物啦,与梁头领的交情不一般,我想,去找他聊聊天,也许并没有坏处。也就是在罗老板那里,遇到了朱大镖头,真是意外的惊喜呀!勇哥,你想想,朱大刚怎么会在那里呢?”
王勇说:“刚才,朱大哥不是解释过了吗?孙掌柜与罗老板之间,颇有一些贸易往来的。”
郑文颍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意外,倒也合理。可是,后来,在小周都督的营里,我却发现朱大镖头与癞皮大虫贺洪魁的关系不错,当然,朱大镖头与小周都督的关系也不错。可是,小周都督却与癞皮大虫之间势同水火,这个三角关系,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王勇点头,深以为然,以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于是,便转头看了看周子通。小周都督笑容满面,不发一语。
于是,郑文颍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与罗老板闲聊之时,便把此行的来意大略地对罗老板讲述了一遍。随后,我就明显地可以看出,罗老板有些心不在焉了,再接下去讲话,就有些不搭三不搭四了。随后,罗老板草草结束了与我的谈话,他自己告辞出去了。朱大哥与我久别重逢,十分高兴,又与我继续聊天,我们谈得十分投机。可是,聊到一半,罗老板又差人把朱大哥请了出去,说是有重要的公事商议。于是,我就返回住处歇息了。当时,我虽然觉得罗老板的言谈举止稍嫌无礼,但也没在意。
“不料,第二天,梁头领就又接见了史林军爷,满口应承,愿意遣兵救援八麻长老。梁头领当时的情绪十分兴奋、喜悦,浑不似昨日相会之时的冷淡,看他的那个样子呀,不但不像是给别人帮忙,倒好像是史林军爷给了他一大箱金银珠宝一般。这又是一件殊不可解之事了。我与史林军爷私下议论,都不解其意。不过,梁头领既然答应出兵相助,我们又亲眼看着梁营里忙忙碌碌地准备了起来,也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现在看起来,梁头领当时就另有打算,并不是真想为八麻长老解围的,是不是?
周子通又是一笑,仍不接话。
王勇问道:“周都督,文颍的猜测有道理吗?“
“哎哟,王大哥,你也是焦燥,先听文颍把话讲完嘛。”
郑文颍继续说:“出兵之后,行军之时,朱大哥屡屡与我闲谈,他这一路上,讲起话来,吞吞吐吐,藏头藏尾的,大抵而言,是教我处处小心,说这军中有许多凶险,教我不可多行一步,宿营之时,最好是待在营帐里不要出来,就是最安全的了。勇哥,你也知道,这一路上,高党兵将们闹得实在是不像话,我以为,朱大哥此言是因为高党而发的,教我小心提防。我感激他的好意,倒也没往旁的地方去想……”
周子通插话说道:“自从出兵以来,朱大镖头的行迹十分鬼祟,文颍,你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难道就没有起疑心吗?”
郑文颍笑道:“我当然注意到这一点了。不过,我想,朱大哥本人呢,是一个直爽的汉子,他自己不会搞什么阴谋诡计的。之所以如此行迹鬼祟,肯定是在执行孙掌柜的任务,这个嘛,与我无关,我就不必费心去理会了。”
周子通摇头,道:“哎呀,文颍,你还真是心大呀。如果是我,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打听出个水落石出,我才安心的。”
郑文颍笑道:“我想,如果其中有什么阴谋,必定是涉及到梁头领、罗老板与孙掌柜之间的纠葛,也许还不止于此。我这次只是为八麻长老搬请救兵,知道得太多了,有百害而无一利,倒不如省省心的为好。”
周子通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郑文颍又道:“我又想,既然周都督不肯背叛梁头领,而以梁头领与周都督的本领,都不可能纵容高党闹到如此地步,但高党却又的确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梁头领和小周都督是故意这样做的。是不是?”
周子通笑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错!就是这话!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周子通笑而不语。
郑文颍又转头向王勇说道:“勇哥,记得你曾经对我讲过,梁军内部的人事格局十分复杂,鲜于少公子深知其理,利用梁军内部的矛盾,虽然身在千里之外,照样能够十分容易地操纵梁军,是不是?”
“嗯,是啊,那又如何?与我们现在的话题有关系吗?”
郑文颍笑道:“勇哥,你想想呀,明天小周都督逃离了这大营之后,高党们驱逐主帅,窃取兵权,已是叛军了,他们怎么还能返回汉人营呢?”
王勇眨了眨眼睛,还没有醒悟过来。
郑文颍叹道:“勇哥,你还没明白吗?‘毒蛇噬手,壮士断腕’的道理,你没有听说过吗?”
“嗯?梁头领故意纵容高党叛变,然后再消灭他们吗?这个……好像不容易吧?”
周子通哈哈大笑,抬手指着王勇,似欲有所言,但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微笑着叹了一口气。
王勇更感到迷惑了。
郑文颍耐心地说:“梁头领何必要消灭高党呢?高党众人只要仍然住在汉人营里,就好像是跳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一样,铁扇公主对他百依百顺,羁縻笼络,唯恐不及。可是,只要孙悟空跳了出来,铁扇公主可就不怕他啦!”
“噢,我明白了!”王勇终于恍然大悟,说道,“既然高党离开了汉人营,鲜于少公子就再无借力打力之处,就再也不能遥控汉人营了,是不是?”
郑文颍与周子通对望一眼,一齐说道:“对呀,我们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呀!”
王勇又道:“可是,如果高党窃取了这支军队,再转回去攻打梁头领,那可怎么办?”
周子通冷笑道:“再给他们十倍的兵力,他们也打不下汉人营的。”
郑文颍说道:“癞皮大虫一定与梁头领有默契,两位头领一定会避免冲突的。梁党与高党打起来了,谁都没有好处。”
“嗯,有道理。”王勇点点头,想了想,又皱了皱眉头,说道,“不妥,不妥!”
“怎么啦?”那两人一齐问道。
王勇说:“高党窃取了这支军队,在这茫茫草原上,怎么能够生存下来呢?除了返回去夺取汉人营,恐怕再无第二条生路了。”
郑文颍道:“勇哥,你想想呀,朱大镖头不是也卷进这个阴谋里面了吗?他们事先必有筹划,咱们就不必替他们操心啦。”
王勇认真地想了想,说:“孙掌柜也参预了这个阴谋了吧?想要把这一只军队带回刺猬集吗?孙掌柜为什么要这样做?”
郑文颍摇头,“勇哥,你笨死啦!孙掌柜又不是最大的后台老板,我看呀,孙掌柜恐怕也是奉了薛老丈的将令行事的。”
周子通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说道:“够啦,够啦,一切疑问都解释清楚了。咱们也赶快歇息吧,不要误了明天的大事。”
王勇与郑文颍对望一眼,心下都想道:“小周都督不愿意再顺着这个话题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