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鸡叫便要晨起,自己梳妆过后,便赶到秀叙房里侍候小侯爷起床。
不过服侍梳个头穿身衣裳,她记性好,小溱儿示范了两遍,要领她便全记下了,从头到尾一丝不差一丝不乱。
只是不情不愿,绷着寒烟翠的小脸儿,递过去的都是横波!偶尔露出假笑,还全都是皮笑肉不笑。
与之截然相反的,秀叙浑身舒坦洋洋得意,被明月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摸过,他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别样晶莹的神采。
在这过程之中,他还不停地变招使坏,有时甩一个邪魅的眼风,有时露一抹和煦的微笑,有的时候是招展优美的身姿,偶尔柔声夸她两句,总之不断勾引明月,向她放电放电一再放电。
小溱儿在旁边看得目瞪口歪,好想哭,他服侍小侯爷这么多年,从来没这样的待遇,小侯爷哪一回耐烦过自己,千年不变的冰块脸好不好?!
总之除了秀叙之外,其他诸如明月和小溱儿的心情都不是很愉快。
秀叙一袭锦衣卫都指挥使的红袍,容光照人地去上早朝,看到忘追的一瞬间,他从荷花会那晚郁积在心的一口气总算是顺了点。
被明月的小手摸过了的感觉实在太有安抚力!
忘追也着红,虽然年方十三岁,可是文官的常服穿在他身上,他也毫无负担,仿佛如同缁衣佛珠,无论新旧,他穿起来一样格外地清逸脱俗。
他很静,静得有种打不破的安稳从容,仿佛生在骨子里头的一般,哪怕泰山崩于前都不能教他有丝毫动容与慌张。
表情永远柔和温善,找不到一丝邪气,态度始终四平八稳,可说起话来却时常切中要害,根本没法让人只拿他当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少年来看。
他与秀叙两人,一文一武分站左右,一个如雪如水,一个如冰如火,克勋帝瞧在眼里,每每总是得意的很。
不过克勋帝最近总免不了烦恼,本朝规矩,皇子成年后便可上朝观政,可自从二皇子华炀流年不利,龟缩在缄院告病闭门不出之后,朝上便只剩下一个三皇子了。
三皇子炎磊为人拘谨木讷,沉默寡言,素来为克勋帝所不喜,如今被秀叙和忘追一比,就更加低到了尘埃里,哪有半点皇子的气场和风范?!
克勋帝想想就气闷。
一气闷,免不了就想起风度翩翩落落大方的华炀,可要他对华炀既往不咎,立刻宣上朝来,克勋帝一时还真做不到。
毕竟铁矿乃稀缺的战略物资,这么敏感的东西赵王府的亲家抓在自己手里,欺君瞒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是从轻发落,那么以后谁都会有样学样了。
然而克勋帝并不愿意相信华炀谋划着夺位,只是认定华炀管不了下面的人,他有连带的不是。
可是下面的人不成器,野心太大时华炀驾驭不了,什么都不晓得,被人检举揭发后呢,华炀又替他们兜不圆。
所以华炀在克勋帝的心目之中,作为皇储的可能性也是大打折扣。
退朝之后,克勋帝郁郁寡欢地领着秀叙和忘追来到西苑,叹了声气道:“自古天家无骨肉,老祖宗诚不欺我啊。”
这话说得悲凉,意思也很明显,听的人也都是聪明人,不会理解不到位。
想来有蜀王和大皇子在前,如今又有二皇子在后,克勋帝心里不好过啊。
忘追听了,此乃帝王心事,与他无关,所以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不表态。
在场的还有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南补,闻言当下缩了缩脖子,这种时候,他基本都是拿眼睛找秀叙求助的。
秀叙咳嗽了一声,他今儿个心情舒畅,克勋帝烦恼,他却一点儿也不,可当下却又不能太过兴高采烈地,于是淡淡地道:“皇上,您心里有牢骚,冲我们几个发发也就是了,可千万别让先皇听见。”
克勋帝心中一凛,立刻直起背来,“啧”了一声斜眼去瞧秀叙道:“你就不能随便听着?!”
“遵旨。”秀叙兀自寻了张椅子懒懒地坐了,凤眼一撩:“小溱儿,我的茶呢?”
克勋帝瞪了他一眼,却又毫无办法,他还真随便了?!
等小溱儿上了香茶退下去,这才找他们商量起正事来:“今儿个朕瞧着只炎磊一位皇子在朝,朕总算有几个儿子,最近总是炎磊一个人会不会让其他臣公误会了什么。”
南补心头一松,还是小侯爷有法子,这三言两语地就将皇上的满腹心事排解了去,当下暗暗朝秀叙竖了个大拇指。
又笑兮兮地道:“皇上,您自己也说了,您有好几位皇子殿下呢,您想命哪一位皇子上朝观政,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大臣们还敢反对不成?”
话虽这么说,如今大皇子被囚禁,断断不可能放出来的,二皇子抱病不出,四皇子已殁,除了年方十六岁的五皇子,克勋帝还能挑谁呢?
总不可能叫上年仅十岁的六皇子或是才两岁的七皇子吧!
可偏偏克勋帝有时的想法是不能以常理推断的。
只见克勋帝清了清嗓子:“那就小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