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氏笑道:“还是您老人家疼惜小辈!”
见苏老夫人似乎并不反感,于是便趁热打铁道:“她们年纪轻,身子懒怠些却实在无妨,反倒是养好了,早早为您老添个大胖孙子,比什么都强。”
苏老夫人便冷眼睃了桂氏几下,觉得她似乎真的不知情,当下倒不好拿冷言冷语呛回去,可要她再笑着应酬却也难了。
苏姨娘坏了身子,就连这京都无人能及的神医吴观她都不惜重金请了来,已经给苏姨娘判了死刑,说是往后再难生养了。
桂氏却只一味装作不知,不一会儿又提及薛冰儿:“新娘子这过门也有大半年了吧,按理也该有动静了。”
提到薛冰儿,苏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话如石头般不值钱地扔出一颗去:“谁知道她。”
自从裴惟见娶了薛冰儿,苏老夫人都不爱往外多走动了,出门总觉得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地,实在太难受了。莫说薛冰儿的态度本就少恭敬,即便恭敬着,苏老夫人也未必真的能喜欢她。
桂氏见状,点到为止便不再多言,话语一转,叹了声气假意惋惜道:“唉,我听咱们老爷说,阁老前头那一位生的哥儿,如今瞧着倒像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倒不像前头那一位不懂事,前儿还得了皇上的青眼——可惜那孩子福薄,没能在老太太膝下承欢受教。”
苏老夫人起初听到提严氏,便不由得蹙眉,再后来不由得愕然,那被丢了十年的小货得了皇上的青眼?
“哦?皇上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苏老夫人鄙夷着,似是不信。
桂氏一愣,这苏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
桂氏不免好笑,遂将忘追被封中书舍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哦,这样啊,倒还可以。”苏老夫人听了心中酸溜溜地不是味儿,脸上没半分喜色。
一来旁人都知道了的事,她不知道,好像很傻的样子。
二来她丢弃的人如今居然开始爬起来了,虽然还在底下用力爬着,她教裴惟见站在上头踹两脚只怕就让他蹬回原地去了,可依然不免教她膈应。
第三点,如今她侄女一个成了形的男胎落了,可严氏那个贱人生的儿子非但寻回来了,还活得好好的,真是教她气得两眼出火。
这件事情,其实裴府的主母和姨娘们还有得脸的下人全都知道了,却独独无一人在苏老夫人跟前提过。
所以苏老夫人听说之后,这种冷淡又不合常理的反应让桂氏眨了眨眼睛。
看来非但严氏不讨喜,连她生的儿子也一样遭嫌弃啊。
桂氏当下知趣地改了旁的话头。
到了晚间,桂氏走后,苏老夫人寻思着这一年来的不顺心,真是越想越郁闷,竟回房躺着去了,连夜饭都只吃了两口,便借口头晕不适,让撤了。
待裴惟见散值回府,听闻下人来报,当下急匆匆地赶到苏老夫人的院子里,果然苏老夫人面带泪痕,正兀自伤心呢。
裴惟见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殷殷问候,苏老夫人半晌不语,直到裴惟见跪下了,这才将今日桂氏来访,无意中戳痛心事之事说了一遍。
完了只叹息说苏姨娘怎的没福气。
她都那么帮忙死命地拉拔了,可这人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所以运气真的很重要!
裴惟见闻言心中也并不是没有感叹,可当下只得先宽解了苏老夫人才是。
苏老夫人只问他:“你看那薛氏可怀上了不曾?”
裴惟见暗暗皱眉,薛冰儿的那头他一刻不敢放松警惕,毕竟是有前科的人,先前薛冰儿与定远将军府的裴青城搞在一块,最近又抛开那裴青城,与裴成裕重拾旧梦,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是薛冰儿却是永远不可能有孩子的。
不然,他裴阁老头上已是绿云罩顶,难道还要替不相干的人养儿养女吗?
为免苏老夫人烦心,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裴惟见却是一定不会说与她听的。
但是照这样下去,他是绝无可能再有嫡子的,庶子也就指望着府里其他几位姨娘的肚子了。
“老太太身子不爽利,合该好生休养,不要太过操心,以免劳累。”
苏老夫人想了想,到底又拨了两个丫鬟送到裴惟见房里。
虽然自始至终不曾提起严氏母子,可最后还意有所指地关照裴惟见道:“这绵延子嗣是大事,且这孩子呀,不是亲手养的不熟,这世上多的是背弃宗族、六亲不认的不孝儿孙。”
裴惟见当下直起了背,转身扑通跪在苏老夫人脚下:“老太太息怒,老太太这话从何说起,儿子是死也不敢的。”
苏老夫人点点头:“我自是知道,并不是说你,你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