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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王命可受

这身影,尽管背对而坐,但那熟悉无比的轮廓,刹那就成为了这片黑暗中的唯一。

这背对而坐的,分明就是一位骑士的身影,斑驳的铠甲,是我从未见识过的样式,但却又如我所见过的所有铠甲烧灼融合在了一起后,透出莫名的熟悉。

无声的黑暗中,透过烬以术法化作的龙眼,我深深的看着骑士,却如看到了那段被抹去了记忆当中的自己。

“那不是你吗?”

这句话语,是询问,也是自语。

烬不说话,只是抬起了龙爪,向着这枚藏着黑暗的眼珠触摸。

没有雷鸣电闪,也没有结晶漫天,好像不久前发生的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只不过是一场梦幻罢了。

当龙爪触碰到眼眸的瞬息,粼粼的波光闪耀,如同一滴泪,想落,却落不下,只能酝酿在这漆黑的眼眸里,倒影成一片孤独的世界。

只是这片世界,随着烬的踏入,黑暗当中,忽然间就生出了光彩,先是灰,再是白,随后便是姹紫嫣红,烂漫了整片眼中的世界。

黑暗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摇曳着各色山花,和伫立着万千剑刃的山岗。低低的山岗上,一个身影背对而坐,任长风刮过他的铠甲,烈烈作响,但那身影却如同盘坐了千万年的雕塑般,一动也不动摇。

曾几何时,这一幕场景与我的梦境重合,曾几何时,我没有在梦中惊醒,而是化作眼前的骑士,于轮回中,走过了一世又一世。

睡去时,那就是一场真,醒来后,这不过是一片梦,如真似梦,看不清,摸不透……

“醒来!”

正当我的意识,要彻底沉入这片如真似梦的世界时,一声厉喝,骤然在我脑海中炸响,属于烬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四周还是摇曳花的山风,还是插满剑的山岗,唯一不同的,就是在这眼眸的世界里,不知从何时,回响起了一首歌谣,如女子在呢喃,如男子在厮杀,又如万千人马,在声嘶力竭的梵唱歌颂,但当我认真想去听清那歌谣的内容时,一切又都模糊了,融入呼啸的山风中,飘忽不见。

“你怕么?”

愣愣的站在山脚下,感受着再次化为人形的身躯后,烬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低低回荡。

“取得王的力量,寻求这片世界的真相,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我怕了……”

我能感受到这具身体所传来的颤抖,因为在这片眼眸的世界里,王也好,龙也罢,一切都失去了本来的力量,只剩下了灰烬本身的这具孱弱身躯,传出低低的颤抖。

“传火者死,不传者终,我不想死后诅咒继续流传,也不想带着悔恨于黑暗后终结,所以我想方设法来到这初火传承之地,只为求这一切背后的真!”

烬这样说着,一股挣扎之意,骤然从我的体内滋生,最后化作一具火焰的身躯,如两道重影被拆开,一步迈出了我的体内。

“我选的道,不是被使命束缚的传火,更不是无视世间的灭火,而是要用我的眼,去看清这片由初火所缔造的世界背后的真相!”

声嘶力竭的咆哮,化作愤怒和不甘,在这片空旷的眼眸世界当中,声声回荡。

可是呼啸的山风依旧,盘坐在山头的背影也依旧,直至嘶喊被山风吹散,那背影仍是一动不动,盘坐山巅。

哒!哒!哒……

声声脚步,是从我体内走出的烬,不断向山巅靠拢的证明。

在将身体交还给我后,那只剩下火焰的身躯,随着每一次脚步落下,其身上的火焰都越发的黯淡下去,可其身上的气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是不断增长中,将其渲染的如同一位从火焰中走出的王者一般。

直到最后,当烬的脚步,距离那山巅盘坐的背影不过咫尺距离时,一轮几乎被黑暗吞噬到只剩下轮廓的红日,骤然从山巅背后的漆黑中,徐徐升起!

而借着这轮东升红日,我赫然发现,在这山巅之上,属于烬和那盘膝而坐的身影,他们的背影刹那间,竟是如此的一模一样……

两道难以分辨出彼此的身影,呈前后位置的立在山巅上,当烬的手掌伸出,就要触摸到那背对的身影,揭开他的面容时,一种好似分别般,极端痛苦的情绪,刹那蔓延在我心间,让我想要叫住他。

可是我喊不出来,因为这片本来寂静的世界里,极为清晰的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水滴从高处滴落而下的声音。

而随着这水滴之声的出现,整片眼眸的世界,都瞬间泛起涟漪,一切都如被沉浸到了湖水当中,起了波光,又变得模糊。

我的视野瞬间就被拉扯起来,连带着身躯,被这滴落而下的水滴包裹住,就要从这片世界脱离。

顺着身体的远离,我忽然发现,在这不断脱离的过程中,我所来到这片世界的记忆,竟然也不断的消散开来,这消散的速度,刚好是我离开的时候,关于这片眸中世界的记忆,也会完全消失。

“不!”

我在内心大喊,可是身体依旧被不受控制的拉扯远离,那插满剑刃和山花的山岗,距离我越来越远,就像是曾经的梦一样,即将飘然远去。

在不断模糊的视野里,我好像看到了烬的身影,在那山巅上,他成功触碰到了那具背影,在那越发模糊的视野中,我分不清,他看到了背影所代表的真相时,属于他的表情,是哭还是笑。

一切都如他之前所说,他怕了,我也怕了,这一切或许正是所谓的诅咒之人,不该去触碰的禁忌。

可就在我的一切,要从这片世界消散的瞬间,那看不清面容的烬,忽然转头看向高空,神情恍惚中,其身体突然一颤,透亮的目光,刹那与我重合。

“道……我所选的那条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所选择的那条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就让我帮你一把!”

目光重合中,烬忽然大笑起来,他的身体在这笑声中如烟云消散,可他的目光透亮,好似将一切都化作了这最后的一点火光。

“王族血脉传承之道,王命可受!”

烬大笑中,他的一切都彻底燃烧成了一缕火光,这光火飘忽而上,竟直接融入在了我的身体上。

“一切都结束了,我也终于可以安息了。”

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那是一道孤独了长久岁月的游魂,于释然中获得了解脱。

滴答!

是水滴落下的声音,随着这滴泪落下,那漆黑的眼眸再次于天幕上隐去,远远一看,那逐渐愈合的裂缝眼眸中,背坐着一个人,这人的手臂抬起,和之前烬抬起的模样重合,而在这重合当中,有一张模糊的女子面孔,骤然出现在这人抬起的手掌当中,好似其面容,正被轻轻触摸。

一阵风吹过,那模糊的面容被吹开,散去前,露出的是一片失去了眼眸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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