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被公孙瓒呵斥的愣了一愣神,随即明白过来,起身跪地没有说话。公孙瓒冷冷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念在你此战还算是有些建树,便功过相抵,退下吧!”
赵云低声谢罪,退出了大帐。眼前的一幕让他眼眶湿润了,数千白马义从注视着他,满眼都是崇敬,他们本要对着赵云欢呼,庆贺赵云升职,可是却见到赵云对着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于是整个场面变得鸦雀无声,他们虽然是乌桓人,不很熟悉大汉的官场情况,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赵云的这个举动,他们已经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于是满脸的愤怒之色,他们的将军此战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却受到这样的待遇,怎么能让他们不愤怒。
赵云扫视了一眼这些军士,没有说话,离开了。
公孙瓒向朝廷请旨,给徐荣升了个中郎将的职务,功绩便是赵云斩杀的那些高句丽人。
而此刻涿县城门口,两个大汉向着城内走,与两个大汉护送的车架遇到,四人对视一眼,出城的大汉中那个黑脸的汉子,一脸傲气的瞪视着进城的两人,而另一个面如重枣的红脸汉子却不由得赞叹一声进城的二人的雄壮。这让进城的二人不觉心生好感,拱手间让开了一条道让二人一车过去。
红脸汉子微微一点头,拱手道:“多谢!”进城的二人回礼道:“不谢!”然后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那红脸汉子喊道:“听二位口音,可是从幽州来的!”
进城的二人不觉心生警觉,疑惑的看着出城的二人,忧郁了片刻,其中一个颇有容貌风姿的大汉拱手道:“我兄弟二人正是从幽州来的,不知兄台有何赐教?”
那黑脸的大汉瓮声瓮气道:“谈不上赐教,俺兄弟也在幽州,赵云,赵子龙,常山人,可听说过?”
正要进城的二人闻言,面现崇敬之色道:“赵将军威震辽东,整个幽州有几人不识得白马义从赵子龙的!”
听到来人认识赵云,红脸大汉也不急着出城,忙邀请几人前往张飞的家中小坐。
不用说,出城的正是关羽和张飞,而车架中坐着的却是如月,他们正打算到幽州寻找赵云。
而进城的人却是从幽州逃走的程普韩当二人。
酒过三巡,几人也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关羽张飞二人大骂公孙瓒糊涂,又为徐荣的愚蠢愤恨,更为那不幸送命的一万将士而悲伤。而程普韩当又怎么会没有听说过李宣的大名呢?对于他手下的这两个猛将也是仰慕不已,也为着李宣这样的良将不幸遭难感到难过异常。
就这样说着说着,四人不禁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热血沸腾间却又想到以四人这样的能耐可是却前途渺茫,不禁又唏嘘不已。
“在我们离开幽州的时候,还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实,据称赵将军不遵号令,造成高句丽新大王走脱,幸得徐荣指挥得当,斩首一万余人,目前徐荣已经因功升为中郎将。”韩当微有醉意地道。
“放他娘的臭屁!子龙会不遵号令,要不遵也是不遵乱命!”张飞一拍案几骂道。
“正是,何况按照二位的说法,那徐荣的确无甚才能,某反倒认为那斩杀一万敌首的功绩估计是子龙所为,怎奈不遇明主啊!”关羽阴沉着脸不屑地道。
一夜畅饮,第二日清早,程普韩当婉拒了关张好意,离开了涿县继续向南去了。
“二位叔叔,小女子认为我们此时还是不去幽州比较妥当,此时四叔恐怕自身都难保,如何能够庇护我等,不若我们暂且留在此地,静观其变。另外,此地也相对固定,方便那些打探消息的人及时汇报情况。”
“不若这样,嫂嫂与翼德留在此处等候消息,某独自去幽州,一边打探大哥的消息,一边联系子龙,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关羽思忖片刻道。
如月想了想点头道:“二叔说得也有道理,那就辛苦二叔了!”
张飞起身,眼中含泪道:“俺张飞是个粗人,去了幽州怕是会给二哥和四弟添麻烦,也不是行军打仗,对付这等腌臜的小人,几顿老拳打死也不是个办法,不去就不去吧,只盼二哥得到大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告知俺,省得俺提心吊胆的日日睡不着。”
关羽听张飞这样说,知道这个鲁莽的老三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心性也成熟了些,不禁大感宽慰,点头答应。
送别是让人伤感的场景,好在此刻已经结束,关羽已经消失在张飞和如月的视线中,如月怔怔的望着关羽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禁在想:大哥,你到底在哪里?
“正卿,你在哪儿呢?爹爹派人来找你了?”木兰在牧草上大声呼喊着,可是没有邓世昌的任何回音,不禁焦急万分,偷懒没有出工的四子看到了,忙将木兰扶回毡帐,骑了匹快马,四处找寻邓世昌的踪影,最后还是在大豆地里找到了他。
只见邓世昌头戴一顶草帽,正在观察着大豆的长势。这是他后世加上这一世几十年都没有做过的事,可是现在因为无聊,反倒成了他的一种乐趣,看到那些被自己精心伺候的秧苗,一天天长大,开花结果,那成就感让邓世昌万分欣喜。当然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便是木兰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做一些夫妻间爱做的事情了,这让邓世昌有太多多余的精力,需要做一些体力活动来消耗一下。
听到四子的来意,邓世昌一把将四子拉下马,翻身上马向毡帐赶去,留下四子一个人,哭丧着脸往回走。
“木兰,领主大人派人来找我有什么事?”邓世昌一边进毡帐,一边问道。
木兰见到邓世昌回来,立刻眉开眼笑道:“来人没有说,只说让你速去!”
邓世昌看了看木兰,有些疑惑,一屁股坐在木兰的身边,轻轻搂着她的腰肢,喃喃道:“什么事啊?不会是打我那五千亩(相当于现在一千五百亩)地的主意吧?”
木兰在邓世昌的大腿上扭了一下,狠狠地道:“我爹才不稀罕你那点地呢!快去吧,别在这瞎猜了!”
邓世昌疑惑的骑着马向领主家赶去。
来到领主莫那娄的面前,邓世昌翻身下马,向莫那娄行了个跪拜礼,虽然邓世昌此时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但是无论从木兰的丈夫还是领主曾经的奴隶角度,这个跪拜礼都是应该的,而邓世昌也是愿意的,因为这个领主对他的确很好。
而对于莫那娄来说,这个女婿恢复记忆后,让他更加欣慰了,因为这个女婿不禁武艺不凡而且精明能干,他种的那种草,本以为只是些普通的草,哪知道两个多月便已经收割了一茬,五千亩地,竟然收了十万石,这是多么庞大的数字啊,光这一茬就足以养活四百多头羊,更让人吃惊的是,那些草还在疯狂的生长,莫那娄绝对相信在冬天来临之前,还可以收获一茬,而且收获的数量估计也不会比这少。
当然,这是女婿的精明,但不能是他的全部,他作为爱女的男人,必须要有更加光荣的工作,这便是自己这一次将他叫来的原因。
一番隆重的欢迎礼节之后,莫那娄拉着邓世昌的手微笑道:“你在牧草垦田这件事办的很精明,为父也很欣慰,可是,你是个男人,为父听说你最近不干别的,每天盯着些花啊草啊的,这样可不行,你要有更加远大的志向。”
邓世昌一听莫那娄的话便知道这个岳父不知道又给他谋了个什么职位,自己可懒得去做,正要拒绝,却看到老岳父眼中的希冀,邓世昌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也是,自己毕竟是个汉人,如果不能有一个更好的更尊贵的职务,那么不论自己多么富有,都还只是个汉人奴隶,而木兰也不可能有什么地位。
想到这里,邓世昌硬生生的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静静的等待着莫那娄说话。
莫那娄是何等精明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成为一方土地的领主,在整个东部鲜卑,比他更大的领主也不会超过十个,而比他更富有的领主绝不会超过五个,没有超乎常人的精明,怎么能做到,也正是这种精明,让他敢于将自己的爱女嫁给一个汉人奴隶,因为他的精明早已经告诉他,这个汉人绝对不简单。这么精明的莫那娄怎么会看不出方才邓世昌的心里变化,只是他没有点破,微笑着继续道:“宇文大人从领地里征召一百个勇士,参加今年鲜卑的秋狩,据说,这一次会事最宏大的一次,因为今年我们覆灭了南部的乌桓,夺取了千里土地,如何能不庆祝。今年的成律归将会得到整个鲜卑的尊敬和爱戴,这样的机会,正卿如何能够错过,所以为父已经替你报了名。宇文大人也知道你,听说你要参加,非常高兴,已经答应在整个东部鲜卑取消你的奴籍。而且如果此次你在秋狩表现不俗的话,宇文大人会为你求情,让檀石槐大人在整个鲜卑取消你的奴籍。你也不想让外人说木兰嫁给一个汉人奴隶吧?再说还有你们的孩子呢,你不想他一出生便带着个奴籍吧?”
“我的奴籍会连累到我的孩子?他的母亲不是鲜卑人吗?”邓世昌惊讶的问道。
“唉,鲜卑人是父系社会,父亲是奴隶,生下孩子就是奴隶,否则,像木兰的身世,她怎么会有现在的荣耀呢?”
这莫那娄果然是成精了,本来邓世昌对他前面说的什么勇士,什么英雄,什么取消他的奴籍之类的都兴趣不大,可偏偏他最后加这句戳中了邓世昌的痛点,不让自己的女人受一点委屈是天下所有有本事的男人的通病,邓世昌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涉及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莫那娄的游说很成功,邓世昌派人给木兰带了个话,便随着莫那娄向东部鲜卑大人的驻地进发。
这一条路邓世昌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而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第一次勇斗雪狼的那一次,自从拥有了刘大的记忆后,邓世昌便会经常想起那一次。可是这一切记忆就如同浮萍一般,没有根源,自己如何成为现在的自己,如何长大的,有着什么样的童年,直到今日,他都无法想起来,迷迷糊糊中与那女子的一瞥是唯一的一段。
再次来到邓世昌斩杀雪狼王的地方,莫那娄也不禁有些唏嘘,在当时,谁能想到会是一个汉人奴隶在最后关头救了他,而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自己竟然会同意将最疼爱的女儿嫁给这个汉人奴隶。世事无常啊。
当天色渐暗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了宇文大人的驻地诺尔,这是一个位于饶乐水北岸的庞大牧场,宇文大人的本部在这里有尽十五万人,其中有大概十二万的奴隶在为他们放牧,所以宇文大人的族人们是幸福的,在这三万族人中宇文大人的本家人口就有近五千人,这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甚至比檀石槐的家族还要庞大。原因是宇文大人的先祖一直是这一片鲜卑故地的主宰者,只是后来英明神武的檀石槐将整个鲜卑统一才略微掩盖了宇文家族在鲜卑无上的地位。不过,即使这样,宇文家族的实力依旧非常强大,强大到檀石槐也极其忌惮,最终只能找到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将东部鲜卑交给宇文家族治理。当然檀石槐也有自己的计较,东部鲜卑的地盘是三部中最小的,这便无形中限制了东部鲜卑或者说宇文家族的发展,而将中部和西部广袤的土地则留给了自己和自己的死忠置鞬落罗,这样一来,檀石槐才算是真正的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东部鲜卑大人宇文莫颜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他也无能为力,毕竟自己的实力如今是无法与檀石槐抗衡的。可他也没有就此认命,他可不相信什么天命,他只知道祖先能够创造的辉煌,他一定也可以,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
今日见到这个名叫邓世昌的汉人,他觉得他的计划可以提前实施了。
宇文莫颜满面笑容地道:“邓小子,咱们又见面了!上次见面你还是个木头一般的奴隶,而这一次见面你却已经是莫那娄的女婿,哈哈,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听到宇文莫颜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和自己说话,邓世昌不禁生出几分亲近感,忙上前施了一个子侄辈的礼节,这让宇文莫颜心中突然也生出一丝好感。拉着邓世昌的手,宇文莫颜这才认真的打量起他来。果然是一个英雄人物,体格挺拔健壮,器宇轩昂,仪表不凡,尽管穿的也不过是一身鲜卑人最普通的服饰,但是那气度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个领主,宇文莫颜越看越是喜欢,不禁生出真心结交的念头。
一个鲜卑人想要真心结交一个汉人,看似不太可能,但其实对于宇文莫颜来说未必有什么心理隔阂,这是因为宇文莫颜的先祖如果追溯的话,会发现其实是匈奴人。史书记载公元85年,鲜卑联合乌桓、丁零、南匈奴和西域各国大败北匈奴,北匈奴势弱。公元91年,东汉政府联合南匈奴击败北匈奴,北匈奴被迫迁往中亚,鲜卑趁势占据蒙古草原,吞并匈奴余种十余万落,开始强盛。而宇文莫颜的先祖恰巧便是被吞并的匈奴中的最强盛的一支,只是后来慢慢融合了,可是强盛的宇文一族还是脱颖而出,虽然不再承认自己是匈奴人,但是族源还是决定了他们是一个善于与异族交融的家族。
邓世昌对宇文莫颜的观感也很好,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气势,嫣然就是一个鲜卑族慈祥的老人。
宇文莫颜竟然为了欢迎邓世昌的到来,举办了盛大的宴会,这让家人都很是吃惊,并不是因为宇文莫颜很少用这样的方式招待来客,而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方式招待过一个汉人。当然,这和鲜卑人中汉人地位较低有关系。放眼鲜卑,不是奴隶身份的汉人还真是不多,而地位尊崇的几乎就没有,也就是檀石槐的身边有一个王姓大人在鲜卑有着超然的地位。
而今天,宇文莫颜竟然用欢迎贵宾的方式来欢迎邓世昌,这怎么能不令人惊奇呢。
反观邓世昌,对这些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毫不客气,宇文莫颜见状更是对他高看一眼,邓世昌这样的表现用汉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对,就是宠辱不惊。
一番酒席之后,众人抬着喝醉的邓世昌,向着宇文大人为他安排的房间走去,行不远,一众丫鬟婆子拥着一个高挑貌美的小姐迎面走来,这边两个侍卫忙向那小姐行礼道:“宇文小姐万福!”
那小姐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与他们擦身而过,这边两个侍卫正要扶着邓世昌继续走,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咦了一声,接着有人问道:“你二人扶着的可是一个汉人?”
那两侍卫闻言,忙回过神来,对着那个问话的小姐回答道:“正是,这个汉人是宇文大人今日宴请的贵宾。喝多了,小的们正要扶他到房间休息。”
“是什么身份?还用得着爹爹亲自宴请?”那小姐更加疑惑道。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一个脱了奴籍的汉人而已!”
究竟来者何人?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