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通天山,如同怪兽般伏在并州和司隶的边界上,挡住了秦通回家的路,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对这条路太熟悉,那里有一条山沟可以穿过这座山。他想到这里,收回了看向通天山的目光,回头望向南方,望向河东郡的方向,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秦通出生在并州五原郡,其上数代都是商人,他也继承了这个职业,但是他并不合格,没有将家族事业发扬光大,反而逐渐衰落了下去,多年前,五原郡留守越骑校尉吕良利用手中的权利及其父吕浩的人际关系将自家的布庄发展起来,这使得世代在这里做布匹生意的秦家损失惨重。秦通非常愤怒,为了报复吕家,他雇了一伙人打算绑架吕良的儿子,可是他失败了。
想到这里,秦通不禁想起那个十一岁的孩子,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吕布,是的,是叫吕布,秦通不禁有些苦笑,是啊,那时他的确是比普通的孩子高很多,可是也不过七尺,比起自己花钱雇的那几个壮汉可是整整低一个头还多,然而,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个孩子将那几个壮汉全部打倒,当吕布揪着他的衣领将自己高高举起的时候,那种虚幻的感觉才从自己的脑海中消失,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给了吕布一个连自己都不能说服的解释,他说自己是听说吕布力大无穷,便找了几个武学高手来领教一番。不曾想,吕布听后哈哈大笑着将他丢到地上,开心的走了,自己又一次有些虚幻了,吕布竟然相信了。可是,他这解释骗的过吕布,却骗不了他那精明的父亲,于是,自己被逼的变卖家业,与那些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行商一起,用那最初最原始的跑远途挣差价的经营方式来养家糊口。那时他沮丧无比,认为自己这一生或许就要这样屈辱的过下去了,可是就在那一年,自己的福星降临了。
那是一个傍晚,自己和十几个伙计拉着几车土货正从五原郡赶往司隶,不远处的厮杀声惊醒了他们,大家害怕极了,以为遇到了劫匪或者劫掠的胡人,正要逃跑。这时胆大的向导认为对方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应该是附近有两拨人在打斗,出于好奇或者是觉得可以得些好处,亦或者是安着黄雀在后的心思,总之,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潜到了那附近。
那场面非常血腥,自己现在想起来都不免有些毛骨悚然,那些人应该都是军人,他们那杀伐之气是普通的强人劫匪们没有的,他们混战成一团,没有任何花哨的桥段,都以杀死对方为目的,他们总是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也被别人杀死在那里,最后只剩下那个武力最高的人站在那里,秦通看到他呆立了一会儿便转身走到附近的一群妇女身边。
秦通潜伏到那附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大概了解了情况,知道这个人是打算放掉那些妇人的,他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出于商人的本能,认为这些在这些妇人身上或许有利可图。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待那个军人离开后,他召集自己的伙计将这些妇人拦了下来,因为自己行商的路上并不太平,所以这些伙计也不是些稀松软蛋的货色,各各也带着武器,妇人们极其顺从,没有挣扎,没有嘶吼,就那样随着他回到了五原郡。
一个双赢的方案,自己隐瞒这些妇人犯妇的身份,他们为自己免费做工,只得些基本的生活保障。在这个年代人工费或许本来就不高,但如果从成本中减去这几十个妇人的工钱,那自己的布匹的价格竞争力便不是一般的商人能够比拟的,就这样,自己靠着祖辈积累下来的财富和人脉从新开始了自己的生产。当然价格只是商业竞争中的一项,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布匹更加畅销,还需要优秀的品质。于是自己出发到司隶去学习更加先进的工艺。
几个月后,自己便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一切,满载而归。不曾想,途经杨县的时候,自己竟然又得了一笔不菲的意外之财。自己在无意中竟然遇到了那个放走犯妇的大汉,而他竟然是这一代一个小有名气的大地主,有钱,很有钱。
自己是个商人,没什么地位,这或许是个不幸,但也是一种幸运,自己可以完全抛弃名誉和良知,因为那些对自己毫无用处,于是自己找上了那个徐庄主的家,透露了自己所知道的当年的事情,然后狠狠的讹了他一笔。想想那上百车粮食,足足一万石啊,那些粮食在五原郡完全可以卖到一万五千贯钱,自己的布行要两年才能挣那么多钱,没想到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到手了,而且这交易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两年一次。想到这里秦通就不禁要骂那个姓徐的家伙,这家伙太他妈有钱了。
今年又到了收粮的时候,于是自己来了,而且是亲自来了,那姓徐的见到自己很不高兴,可是这批粮食对自己太重要了,五原郡是不能待了,那里有鲜卑人,好多的鲜卑人,他们四处劫掠,边军已经无能为力,那吕良也已经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家产,准备调回太原郡了,所以自己也要迁回来,这样一来粮食对自己就非常重要了,因而,这一次自己亲自出马和姓徐的商量粮食的运送细节。
事情总算谈妥了,现在自己要做的便是尽快赶回五原郡,将家人迁回。想到这里秦通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在思考那些李氏的妇人们这一次要不要带上,这要好好考虑考虑。
出发了,秦通一行人走进了那条山沟,一条狭窄的山沟。没走多远又了停下来,一个身着绿色短打,脸蒙黑布的汉子挡住了他的去路。一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队伍里走出来一个人,他是秦通的家仆,在这一行人中地位比较高。
“好汉,可否让条路出来,我等要过去。”那家仆道。却见绿色短打的大汉身体微微向旁边侧了侧,让出了一条路,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人只是正巧路过。却听那大汉突然沉声道:“此番只留秦通一人,其他人可自去。”这一声让众人原本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上,开玩笑,秦通是自己的雇主,雇主丢了,自己找谁要工钱啊。于是有几个伙计已经打算要强出头了,这与对面那个人明显只是个十六七的小伙子有太大关系,他个头虽然高,可也只是高半个头,再加上他只是一个人,因而这些伙计已经存了以多欺少的念头。
“最好是想好了自己的决定,这是要钱还是要命的选择!”那小伙子见这几个伙计的动静,补充了一句。
伙计们呵呵一笑,对视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就拔出了手中的武器,冲向了小伙子。
小伙子从背后抽出了长刀,嘴里淡淡的说了句:“不知死活。”
打斗很快便结束了,那小伙子只是简单的几刀,却是刀刀入肉,招招见血,几个伙计没有人能应付他一刀的,所以,结局也就很明显了。
秦通看到了眼前的情景,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于是站了出来故作镇定的朗声道:“好汉,所为何事啊?估计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化解了这场误会?”
结果那小伙子也不答话,只是再次对那些伙计厉声道:“最后一次机会,不想死的便自去!”
秦通大怒,对那些伙计说:“今天这事如果摆平了,此行路费加三倍!”
伙计们一听心中大动,这报酬是非常丰厚的,二话不说,一大伙人提着刀便冲了上去。可惜这里太狭窄了,人多的优势并没有能够体现出来,他们便如同飞蛾般一个个的向绿衣小伙子扑去,然后倒地,有人还可以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可是大多数却只是在临死之前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秦通双腿颤抖着向后退着,自己的家仆站在自己的身前,可是他已经死了,一把长刀从他的后心窝穿了出来,而现在却在一点点的收回到身体里,那是刀正被绿衣小伙子从家仆的身体上拔出。家仆倒了下去,秦通转身拔腿便跑,这是条件反射,根本不需要思考,可是下一刻,剧痛传来,自己的一条腿被生生的劈断,而身体也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徐庄主的事还有谁知道?”绿衣小伙子那细细的丹凤眼死死的盯着在地上哀求的秦通,冷冷的道。
秦通一听,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忙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秦通低头看去,长刀插进了自己本来还完好的小腿中,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赶忙道:“我说我说,没有了,这事只有我知道!”
绿衣小伙子丹凤眼一眯,秦通感觉他的眼中如同射出一道金光般,不禁愣了一下。
却听绿衣小伙子淡淡的道:“把事情的经过仔细的说说。”
于是,秦通只好忍着痛将如何见到徐庄主放人,如何讹徐庄主钱粮等等细节和盘托出。
绿衣小伙子听后,眼睛微微一眯道:“如此说来,此事只有你一人清楚?”秦通赶忙点头,同时哀求道:“我发誓,只有我一人知道,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半个字,这次说好的钱粮我也不要了,这事就次了结如何?”
绿衣小伙子淡淡的道:“好吧!”说罢,只见他手中长刀轻轻一挥,秦通仿佛飞了起来,同时上下旋转,只是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还在原地坐着,他惊恐万分,然后就此陷入黑暗。
“你也没机会告诉别人了。”绿衣小伙子淡淡的说着,伸手揭下了脸色的黑布,正是关羽关云长,他抬头看了看南方,喃喃道:“红儿,等着哥哥回去!”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北走去,离开了司隶,逃往幽州。
后来关羽打听了下,有人见到在那伙商人遇害时关羽到过通天山,就此开始怀疑他,有官府找到了徐家庄,最后认定与徐家没有关联,大概是关羽见财起意之举,因而此事也就如此了结了,东郡及附加的州郡开始海捕关羽此人。
赵云坐在那里,听关羽边喝酒边讲述自己的经历,心中不禁生出英雄相惜的感觉,隐隐有些许激动,关羽说了大半夜,将自己的事情将完,看向赵云道:“子龙何不将你的事情大概给兄弟们说说,我也好和绿林的人说道说道,省了他们总打你的主意。”
赵云听罢也将自己的事情大概说了下,从被强迫拜师到偶遇李宣最后到因愤杀人,听得关羽也是连连喝彩,一气的称赞他的义举,最后问道:“听子龙如此说,那李宣李正卿也是条好汉,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如果有幸倒是真想见见这兄弟!”
赵云听后,一阵默然,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心道,是啊,正卿,不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啊?
李正卿现在可是没有时间来考虑赵云,因为出现了状况,去买粮食和物品的兵头没有回来,去找其他兵丁问,都不怎么理睬他,偶尔有一两个理睬的也只是不知道兵头去了那里,已经两天了,这两天那剩余的一百五十斤粮食也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本来按照原来的标准或许可以熬个七八天,这一下自己刻意提高了标准,粮食很快就被吃光了。
李正卿自责不已,自己做事情还是太轻率了,那兵头自己也没怎么接触过,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了解,却随随便便将如此要紧的事情轻易相托,如果所托非人,那自己岂不是要害这些族人早死吗?!这该如何是好啊?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正卿,发生了什么事,看你坐立不安的。”李宣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正是如月,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回过头去,惭愧的将事情和盘托出。却见如月温柔的一笑道:“你说的提高饮食标准的事,华先生也说很有必要,否则族人怕连这两日都抗不过来,因而这是无解的事情,我们现在只能够期待那个兵头是个有些良知的人了。”说罢,轻轻的拉着李宣的手,抬头感激的看向李宣。李宣心中不禁释怀了,是啊,这也是自己能够想到的唯一的方法了,如果不成,自己只好认命了,而且有如此温柔之人陪着自己,即使是死了,也无怨无悔了。想到这里,也低头看向如月,二人四目相对,都满含深情。
突然如月扑入李宣的怀中,抽泣起来,李宣能够理解如月的心情,是啊,看着亲人在前,自己却对他们的痛苦无能为力,那种无奈、无助该如何难熬啊,自己此刻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啊!李宣不禁伸手轻拍如月的背,可是只一拍,便明显感觉如月身体一紧,李宣想,莫非是自己太过孟浪了,让如月有些反感。想到此处忙低头看如月,却见如月表情凝重,似乎在感觉着什么,李宣见此不禁有些疑惑,正要发问,却见如月白了自己一眼,道:“你这内功火候还是不到,对危险的预估太差了。”一句话说的李宣莫名其妙,不知道如月说的是什么意思。却听如月道:“你细细感觉一番,是否能感觉得到大地的震动?”李宣一听,知道估计是发生什么事了,于是忙收敛心神,细细感觉周围的一切,奇迹发生了,李宣的不禁感觉到大地强烈的震动,甚至还能听到急促的动物蹄声还有人喊马嘶的声音。李宣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的感官灵敏了很多,惊的是如此多的人马冲着这边来,不知道是祸是福啊。
如月看到李宣的表情,便知道了情况,微微点了点头,柔声对李宣说:“你也不必气馁,你修习时日尚短,能有如此效果已属不易,如果再持之以恒,成就恐怕真如师父所说要在我之上了。”李宣羞赧的笑笑,自己刚才只顾着卿卿我我,那里能够对外界有什么感觉啊。
如月岂能不知这些,也不计较,对李宣道:“如此多的人马,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先去看看情况吧!”
说罢,当先转身向营地的边缘走去,到得那边,只见外围的兵丁已经全神戒备,由此看来,这些兵丁也发现了情况,二人顺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远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车队向这边涌来。
不多时,只见一个大汉单骑向这边冲来,威风凛凛,待到近处,更是见那汉子估计要身高八尺有余(一米八多),无比壮硕,虽然只有一人,但那气势给人的感觉却如同千军万马般,胯下一匹黄骠马疾驰如飞,只几息便冲到了近前。
直到那黄骠马鼻喷热气都要顶到一个兵丁的脸上了才停下,而那兵丁被吓得一个劲的后退,就在这时那马上大汉对着营地大声开口道:“呔,里面哪个是李宣李正卿?!”
真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究竟此人为何事而来,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