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看着眼前寒酸至极的院落,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莫名的酸楚,为什么在大汉已经风雨飘摇的时候,那些忠于大汉、忠于天下江山的能人义士,竟然也如同大汉一样破败不堪。他不由得想起了远在梁国的桥公,他的府邸也如同这样的寒酸。
马腾看李宣有些发呆,便当先跳下马准备去叫门,李宣忙制止道:“我来!”
只见李宣利索地翻身下马,利用将霸王枪(他的老岳父莫那娄在临死之前将他的霸王枪交还给他)挂在得胜勾上的空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回身几步来到院门前,轻轻地叩响了门环。
“什么人啊?”一个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伯母,我是马寿成啊!”马腾接话道。
院门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后,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个约莫五十上下的老妇人的憨厚地脸旁,先看了看门口的李宣,又看了看旁边的马腾,恍然笑道:“原来是寿成啊!快进来!”
说着便将马腾向院子里让。
马腾忙介绍道:“伯母,这位是大汉征虏将军李宣李将军!也是小侄的顶头上司!”
那老妇人的脸立刻有些拉下来道:“寿成啊,你若只是来探望文约,伯母欢迎至极,可你要是尽给他介绍些什么真呀假呀的将军糊弄他,伯母可就不高兴了!”
马腾大急,偷眼看了看李宣,生怕他因此而生气,看他依旧表情轻松的立在那里看着自己和韩约的母亲说话,这才稍稍放心一些,不过也不敢再耽误时间了,忙道:“这个伯母您尽管放心,多咱干过那等没谱的事,小侄和将军只进去找文约小坐片刻,耽误不了他什么事的!”
那老妇人依旧有些不放心,不过好在有马腾陪着,这马腾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在自己儿子的那些朋友里,这个人也算是条汉子,言出必践,既然他说这人不是那不三不四的人,老妇人也就选择了相信他。
于是马腾带着李宣走进了韩约的家。
院子比李宣想象的还要小,只是一个前院一个后院而已,屋舍也就是这一排几间,甚至在最边上的一间还是一个马厩,里面有一匹毛色不错的高头大马在那里绕桩而走,时不时的品尝一下地上的草料。
马腾将李宣带到主屋左边的一间侧屋,门开着,但是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李宣疑惑难道这韩约根本不在家,心中已经有些失望之意,幸好有一个了解韩约的马腾在这里,他看出了李宣的疑虑,轻笑一声,低声对李宣道:“这韩约定然又是在看兵书,此人喜静不喜动,为人比较寡淡,不善交际,不好奉承,但是认准的人和事便不会轻易的更改的,咱们进去吧!”说着轻轻地将房门推开。
屋子里陈设简洁,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一间一进的小屋,东西不足五六步,南北不过三两步,只在西北墙角摆放着一张木塌,而西南则是一方矮几,一个头戴纶巾,身着粗布长衫的高壮汉子,正坐在矮几后认真的读着手中的简牍,认真到李宣和马腾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马腾见状讪讪一笑道:“文约兄,看的哪部兵书,竟然如此投入?”
一句话惊醒了正在看书的韩约,他看向这边的二人,只见虎目中精光一闪,立刻起身迎了了过来,道:“寿成兄来了啊!”然后转向李宣,略一思忖,开口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想必这位便是代行征虏将军李宣李正卿吧!”
听到代行二字,马腾稍稍有些尴尬,平日里温文尔雅思虑周全的韩约,不想今日怎么会如此冒失。
反倒是李宣经韩约一提,立刻明白了韩约的用意,他是在激将,一上来便将李宣羞辱一番,倘若李宣能够容忍这些,韩约估计才会和他继续谈下去,否则估计就到了送客的环节了。
既然被李宣识破,此事当然也就不算事了。只见李宣微微一笑道:“文约兄就不必再试探我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来就是请你出山的!”
本来马腾还想要在两人之间斡旋一番,缓和一下双方略显尴尬的局面,不曾想李宣竟然直截了当的谈了自己的来意,而且话中着实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夹杂着,让马腾不禁有些担心二人就此谈崩。
俗话说关心则乱,倘若是平日,马腾估计绝不会有这样的混乱情绪,今日是太想促成两人的主从关系,所以才焦急万分,反观当事的两人,倒是淡定地很,甚至韩约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将马腾噎死,韩约到底说了什么,他说:“好啊!”
是的,韩约说的是“好啊!”这两个字,轻描淡写,不起波澜,可是这激起的涟漪要比千层浪对马腾心灵的促动还大,他一路上试想了很多种场景,每一种几乎都需要李宣和自己付出极大的耐心和技巧,才能最终说服韩约,可是如这样的两句对白便达成共识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者考虑到的情况。
不过后来马腾再回想此事的时候,恍然大悟,这二人原来只是差一条线。韩约渴望遇到一位明主,而李宣在西凉的所作所为,只要不是聋子和瞎子,就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人如果能够投到他的麾下,便可以一展报复,可韩约没有主动送上门,却是为了给自己提高一些身价,不至于沦落成为李宣手下的二流甚至三流货色。而李宣,似乎一直都明白韩约的想法,他甚至很自信的认为韩约就是在等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和共识,其实二人见面也的确不必说什么,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见到对方,见到了就足够了。李宣会落个礼贤下士的好名声,同时得到一个韩约这样的人才,而韩约也会成为李宣亲自请来的高手,在李宣的阵营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马腾只是一个必须有的中间人而已。
回到正题,李宣没有急着要带韩约走,他虽然知道历史上的韩约,但是史书本就是真真假假的故事书而已,真实的人物是否真有能力,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看法。于是他一边翻看着韩约放到矮几上的那本孙子兵法,一边道:“我(注意,李宣竟然用的是我,一种有意的亲近)遇到些困难,只有你能帮我了!”
韩约微微一笑道:“如果卑职(请注意,韩约已经使用了卑职这个称呼)估计的不错,这一段路途从现在开始恐怕要不太平了。”
李宣一愣,忙问道:“文约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最近有些异常,好多消息来源突然就中断了!”
韩约摇了摇头道:“具体的情况,卑职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可有的时候,收不到任何消息恰恰是最重要的消息。”
马腾眉头一皱,道:“文约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掐断了我们的消息来源。”
韩约点了点头,又道:“主公经营治下的时日尚短,消息网还没有很好的铺开,所以主公便使用了宦官们的消息网,不知卑职所说是否正确。”
李宣一惊,道:“文约的意思是,那边出了问题?”
韩约点头道:“如果卑职猜的不错的话,定然是那边出了问题,两种可能,一是有人截断了他们和我们之间的消息网,一是他们主动掐断了和我们之间的消息网。卑职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高一些,因为他们的势力还是很庞大的,如果他们有心要传递一些讯息过来,那么无论如何多多少少会有些消息传来的,可如今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恰恰印证了是他们自己干的。”
李宣眉头紧皱,点头道:“事情恐怕就是这样!”
韩约看着李宣,认真地道:“所以,卑职才说此次的后勤补给路线恐怕不太平,因为他们如果想要影响我军,两个途径,进攻端或是补给端,进攻端如果他们有心为之,很简单,一道奏折的事情,根本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现在这样的情况,恰恰说明他们在进攻端没有施展什么手段,如果要影响补给端,那么如今的情况便能够说得通了,我们在外无消息来源又缺少补给的情况下,后勤运输便是必然的一条途径,而无法与外界沟通的情况下,我军便只能亲自押运粮草物资往来于朔方和凉州,这段路上的任何地方都将可能成为他们攻击的地点,我们很难防备,却又必须执行,这就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李宣长叹一声道:“文约,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敌人的目的,可有什么良策?”
韩约却摇了摇头苦笑道:“卑职只是一个可以一丝不苟执行命令的人,你若要让卑职出谋划策却是有些问难卑职了。”
李宣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文约还真是一个会做生意的商人,自己提供什么商品就是什么商品,绝对不送赠品啊!”
随即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韩约也并非如李宣所说有办法不说,他只是很明白自己的本分是什么,他是一个带兵的将军,战场上的事情他可以随机应变,但是大略上的事情还是由将军和军师去考虑,他想不好也懒得费劲去想别人的事情,或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可以一丝不苟、踏踏实实的坐着自己的后勤部队司令。
至于李宣如何解决此次宦官设得局呢?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