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可卿出了大帐,感受到了心心念念的“夫人”的尊荣,一个年轻的宗兵单膝跪地施礼口呼夫人万安,看他的样子不过十七八岁,稚嫩的脸上神态恭谨而严肃。她涨红着脸慌忙叫起来。年轻的宗兵再拜起身,引她坐到主位右下手两张连在一起的木桌中一张木桌后一方铺着狼皮的木桩上。年轻的宗兵站到身侧侍候,小心翼翼用酒囊为她倒满一盏酒。斟毕,便立在一旁,十分恭谨。身旁属于阿格尼娅的木桌后空荡荡的,不见阿格尼娅。再望去,两堆篝火熊熊燃烧,迸射许多火星。两个烤母鹿的宗兵的脸膛被烤的通红,汗水如雨流淌。可他们依旧认真地翻烤母鹿,不敢丝毫懈怠,不时用短刀划开鹿肉,露出新鲜多汁的嫩肉。
三个仅见过一面的门主早已落座,三人的木卓连成一条长桌,对着主位郑然,中间隔着烈烈燃烧的两堆篝火。酒盏早已斟满。穆野老的位置在上官可卿和阿格尼娅的对面,酒盏已满,不见穆野老。正观察着,迟虎和萧夜来了,分别落座。右为尊,迟虎坐于上官可卿和阿格尼娅两张木桌下手,萧夜对坐。方落座,身后的宗兵便为两人斟满了酒。
过了一会儿,鹿肉已然烤熟,郑然终于出帐了,身后跟随着云奴尊主穆云尘,月奴尊主穆云裳,侍女红芸,阿格尼娅走在最后。穆野老满脸笑容,引在郑然身前。
郑然出帐,在场的宗兵,三位门主,迟虎和萧夜齐齐单膝跪地施礼,齐呼:“宗主万福!尊主和夫人万安!”那穆野老跪在最前,喊得最高,一脸荣幸。
“都起来吧!”郑然抬手叫众人起身,坐到他的位置上。众人齐呼:“喏!”方起身各自落座,宗兵们各归其位。
他尊为宗主,自然不用坐木桩,而是一段树干劈成的长凳,铺上厚实的狼皮。穆云裳和穆云尘分坐两侧。自然穆云裳为右,穆云尘在左。红芸立在穆云裳身侧侍候,郑然和穆云尘身后立着两个年轻宗兵,神情拘谨肃穆。
阿格尼娅一径坐到上官可卿身旁,权作侍从的宗兵立刻将酒盏斟满。
夜宴开始了。
穆野老端起酒盏起身恭声道:“我等仆属敬宗主一杯薄酒。祝宗主期年归我宗门,统率宗徒!成就伟业!”言罢,一饮而尽。其他门主和迟虎萧夜二人亦起身祝酒,满饮而尽。
郑然亦同时饮尽,却不答话。穆云裳和穆云尘两个尊主亦喝的一干二净,两位“夫人”,上官可卿随着喝尽了,阿格尼娅小酌了一口便放下酒盏。
见郑然饮尽满盏,穆野老等人再拜落座。侍候的宗兵立刻又为每人斟满酒。饮完一盏酒,众人开始吃鱼脍果蔬。烤好的鹿肉被切成拇指厚的大片盛在方盘里陆续端上每张木桌,冒着扑鼻的香气,流淌着鲜美的汁液。与鹿肉同时上桌的还有鲜美的野菇汤,热腾腾的一大木碗,野鸡的野荤和野菇的野素的结合令人开胃。每只木碗里放着一只精心削制的木勺,可见穆野老等人极为用心。
穆云裳见了野菇汤,食欲大增。她不似闺阁女儿,娇柔造作,久习军旅,不惺惺作态,立刻搅动木勺搅凉了野菇汤,大口喝起来。一口热汤,几块野菇落肚,顿时肠胃舒泰,脸上洋溢着满足幸福,瞅向上官可卿,满眼的赞许。心里美道:果然好吃!倒有些错怪她了。想着,又喝了几口,嚼下几块野菇。须臾,一碗野菇汤已然落肚,便命侍女红芸再来一碗。
弦月当空,群星拱月。郑然在此时,便是这轮弦月,虽然不圆满,却是群星之主。穆云裳和穆云尘,及上官可卿、阿格尼娅则是他这弦月旁最娇媚的几颗伴星。其他诸人,亦是他命运中注定要璀璨或陨落的星罢了。
又叹江山万里,云没林深,鸟鸣虫吟,寂寥天地,谁人争锋?!
野宴行至一半,众人吃喝皆已饱足。穆野老见了,诡然一笑,拍手唤来十数宗兵,皆十七八岁清秀少年。这些少年身着青灰制式软甲,配短刀。众少年跃入郑然近前一丈远起舞。少年个个神色肃穆,满脸杀气,两人对舞,犹如于战场厮杀斩敌。动作古拙有力,看似刀舞,实则刀术。少年们精湛的刀术引来众人的喝彩。连身居高位的郑然看了亦不得不赞叹,心中升起豪情。舞毕,少年们单膝跪地施礼。郑然道:“退下吧。”少年们口称宗主万福,起身施展轻功跃出退下。
穆野老起身揖礼道:“仆属知宗主明日便要启程飘荡江湖,心下念念,已放飞鸽命门下速取当年老宗主随身之物奉宗主,明日可至。这亦是老仆一片赤胆忠心。”穆野老言辞甚是恳切,实际暗怀鬼胎。
郑然听了心中大动,他早听师傅说当年逃难留在宗门有几样宗传至宝。听师傅的口气,看师傅的神态,那几样至宝实在是世间罕有。自有七杀拳宗门便有那几样至宝了,是七杀拳继承者地位和身份的象征。今日,穆野老提及,郑然自然心动。那几样至宝中,有一两样对他日后极重要。可他心中更知,这穆野老心肠歹毒阴险,既然提了宗传之宝,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暗自思忖,觉得不可失取回宗传至宝的机会,毕竟,他日后要用得着。这样想着,便应道:“既然师伯说了,我就等明日取回这几样东西再走。”
穆野老低首拜道:“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狠笑。
在场众人不知这其中原委,只是当郑然既贵为宗主承嗣,取回宗传之物理所当然。只有整场野宴少饮少食的阿格尼娅察觉到穆野老的心机,心中道:就是他了!
众人又喝了几巡酒,野宴作罢,众仆属向郑然、穆云裳、穆云尘几人拜过,便各自散去了。是时将近午夜,风暖月明,湖水无波。很快,郑然几人便各自安歇了。
萧夜散后,安排没有吃喝的众宗兵吃喝歇息,又派田伟东米银二人分领两班宗兵轮夜值守,方回到营帐歇息。他久惯军旅,行军中,即便饮酒,亦时刻保持机警,因此睡得并不踏实。他隐隐感到将来某日,有大事要生。
午夜来时,郑然正帐中假寐,身侧穆云尘睡得正安稳。忽闻帐外一声鸟鸣,登时起身轻出营帐,屏退欲随往的两个值守的死护,施展轻身功夫,顺着鸟鸣声瞬时掠至野林深处鸟鸣所在,见萧夜身负长刀已换了寻常江湖人物衣帽和十余身负长刀短弓武士打扮的汉子各牵马匹立于月色下。见了郑然,萧夜及众人一齐拜下。
“萧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郑然不禁问道。
“郑兄弟,萧某要去办件大事,特来辞行。”萧夜起身,余众亦起身。
郑然听了心下怅然,但心知,眼下,二人分别是无可奈何之事,便揖礼道:“萧大哥,一路保重。”
萧夜忙拜下回礼道:“郑兄弟贵为宗主,乃萧某人主公。蒙以兄弟相称,更有兄弟情谊,今日一别,他日复见,请以主公之礼事之。萧某这便告辞。”说罢,再拜,翻身上马,轻蹬马腹,与众人潜着月色消失在茫茫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