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菇汤飘出诱人香气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几队宗兵,搬来八九张新木削斫的木桌,围着篝火摆成两个相对的品字形,篝火上熬着一大锅香气四溢的野菇汤,咕咕咚咚地滚着,嘶啸着,惹人馋涎欲滴。上官可卿看着木桌摆放的位置和排列形式,便知道今夜要有一场饮宴。她在心中,已然看到了每一个到场的人。背对着营帐的一条长桌显然是为郑然和他的两位尊主准备的,而下手两张木桌自然便是她和阿雅的。毕竟,她们是郑然的两位“夫人”。上官可卿对这个称呼或者说地位并不觉得有什么,眼下,活下去是最重要的。想想黄昏镇幸存下来的人,只有她才会真正的活下去。她要代替他们好好活下去,每日为数万无辜的亡魂祈祷,祈祷他们在天国永获安乐,没有残酷无情的杀戮。
很快,宗兵们在每张木桌上摆上了一只酒盏,一盘野果野蔬,一盘鱼脍,几碟椒盐,一碟酱汁。竟还有一只剥好皮的母鹿,被两个宗兵架在熬炖野菇汤旁新架的篝火上,不时的翻烤。不一会儿,焦香肆意开来,十分诱人胃口。野外行军,备下这些菜肴已属不易,尤其鱼脍切的十分精细,晶莹剔透。上官可卿给野菇汤添了最后一囊水,便退回了营帐,手里端着两只茶碗和一壶热茶。她要像一个真正的夫人一样,要人请她出来,赴一场晚宴。
“我们真成了他的夫人呢。那些人给我们安排了单独的桌子,菜肴虽然粗劣,但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经历这么有趣的事。”上官可卿手里捧着茶碗,笑吟吟的说道,脸上红光满面,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看倒像是鸿门宴。”阿格妮娅漫不经心地缓缓说道,两手捧着茶碗用嘴吹凉唇边的茶水,一小口一小口啜饮。
“难道?你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上官可卿偏转头困惑地看向阿格妮娅。
“算是吧。有人想要麻痹我们的宗主大人。”
阿格妮娅静静地望着帐窗,冰凉的月光照进来,她那张裹住面颈的铁面闪耀着同样冰凉的光辉。
她若有所思接着说道:“明天必须走,离开这些人。”
“阿雅,你真的好奇怪。阿然不是说明日便要走么?难道他们不想我们走?”上官可卿困惑地看着阿格妮娅,她感受到了阿格尼娅明显的变化,完全不是那个柔弱腼腆的女人了。
“柳娘,如果是你被无缘无故戴上一面铁面,也会变得奇怪的。”阿格尼娅淡淡道,接着若有所思说出来一番话,“如果我估算不差很多,明天午后,队伍会到风岭。到了那就离大风城不远了。穆云霓会在那让阿然带着我们走。可有人不愿意阿然这么快走。他们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为何?”上官可卿愈加困惑地看着阿格尼娅那对被铁面包围的眸子,眸子里深不可测,有如深千尺的湖水。“阿雅,你真的好奇怪。”
“那也是被阿然害的。“阿格尼娅起身,轻轻甩了一头金发,在月光下泛出金色的光芒,”我们出去,让外面那些乡巴佬,看看他们的宗主的两位夫人。一位风情少妇,一位铁面夷女。”
“阿雅,铁面是穆云霓给你套上的。”上官可卿愕然,提醒道。
“那也是因为阿然。穆云霓这个死丫头心机深不可测,她就是要用这种方法达成她的目的。她如愿了。”
上官可卿跟在后面,憋了片刻,嚅嚅道:“阿雅,我要问你为何,你一定不会说罢?”
“说出来就不好玩了。柳娘,你会看到你在黄昏镇一辈子都不会看到的奇迹。你一定要活下去!在这即将开始的乱世。”阿格尼娅出了营帐,留下满脸茫然无措的上官可卿,过了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咬了咬嘴唇,简单梳拢了秀发,出了营帐。亦不奢望有人称呼她夫人请她出帐,享受虚无的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