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是怎么了?”云梭意外,就算气自己骗他,也不该是这个冷漠的语气吧?他伤了元气,体力尚未恢复,声音中透着虚弱,“我就是云梭啊,沃雪部落已经覆灭,梭云世子早就死了……”
“够了!”随迹突然转身,以一副令云梭感到陌生的神情冷笑盯着他,“你赖在赤青山不肯走不过是为了找个栖身之所!认我做哥哥也不过就是为了找个人来保护自己!木屋里和你对话的人是谁?枫树下与你交谈的又是谁?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东西?又到底在图谋什么?!我以真心待你,你却什么都自己藏着!潜入将军府促成军情被盗,假借受伤之机利用我带你回到北夷,得到才哈等部落的拥护,你便可以顺利登上王位,号令北夷!”
云梭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哥哥在说什么啊!
他不顾十指上的伤痛,掀了被子强行起身,眉宇间的疼痛却尽收随迹眼底,衣袖里,手上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他是背叛了主子的暗人,天涯海角主子也不会放过他!昨夜的追杀只是个开始!他没有能力保护云梭,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陪着自己一起去死!
但如果他是沃雪部落的梭云世子,所有忠于沃雪的士兵将领都将是他牢不可破的后盾!可以给他自己给不了的保护!
什么欺骗,什么图谋,什么利用,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理由,一个将他推离自己身边的理由,复杂也好,荒谬也好!
少年身上的白衣还没来得及换,他站在随迹对面,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脸,没多少血色的唇艰难地动了动:“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
坚硬的指甲刺破皮肉,随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钝痛以及胸中汹涌翻滚的情绪。
对不起,哥哥必须逼走你!
“误会么?”随迹目光冷淡,“那你告诉我,你待在赤青山,难道不是为了躲避灵洼部落的追杀?”
云梭垂了垂眸:“是,可是……”可是那只是最开始的想法,渐渐的他就已经喜欢上了那片安静优美的山林,喜欢和随迹在一起打打猎做做饭,挖些野菜开开玩笑,他是真心想留在那里!
随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认我做哥哥,难道不是为了能更好地留在赤青山,为了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有人能保护你?”
“……”原来自己的隐瞒,他竟这样在意!可这两件事他都只说对了开始,没有说对结尾。
云梭眼睛里涌上浓浓的酸意,结尾,将赤青山当做了家,将随迹当做了亲人。
虽然早有打算,早便安排好了说辞,但当亲眼看到他眸中升腾起的水雾,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铁石心肠。
随迹紧了紧牙关,逼自己疾言厉色:“够了!你若真当我是哥哥,会将我当傻子一样,瞒着我与自己的部下私自见面暗中谋划吗?!你若真当我是哥哥,会串通九折一起促成朝澜军情泄露吗?!你是沃雪世子,那夷将军正是沃雪部落上一辈的王室质子!你的亲堂叔!早就知道就算去将军府放火自己也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反而借受伤之机,利用我对你的愧疚带你顺利回北夷!得到其他部落的支持!”
“哥哥你误会我了!那些部下确实来找我,可我不想打仗,不想参与北夷各部落之间的争斗,所以赶他们走。我瞒着哥哥是害怕哥哥会因为我的身份而疏远我,讨厌我!”云梭本就体虚,随迹的话就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冰刃,一句一刀地扎在心头,他有些站立不稳,单薄的身子在那身染血的白衣之下摇摇欲,“我是在意哥哥,所以才瞒着哥哥,我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北夷之王,那个叫九折的哥哥告诉我你会死,我潜入将军府只是想救你!”
他确实知道夷将军是自己的堂叔,知道自己有世子的圣手环在,夷将军不会杀他,可他当时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想他的哥哥能平安!
他情愿替哥哥去死!情愿替哥哥承受十指洞穿的钻心之痛,他怎么可以用这样可怕的心思来揣测他!
怎么可以!
“我不该向哥哥隐瞒自己的身份,你就原谅云梭吧。”云梭心头绞痛,默了默,还是迈动赤裸着的双足,如同还在赤青山那般靠近他,缠着纱布的手指去拉他的衣袖:“哥哥……”
“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随迹反手一推!
云梭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双手下意识地去撑地,却在撞到地板的瞬间疼得眼前一阵发黑!
“啊——”云梭身体蜷缩着发抖,鲜艳的血迹迅速在洁白的纱布上蔓延开来!
随迹这一下推出去的瞬间便后悔了,立即回手想拉住他!可手掌虚空一划,什么都没有抓到!看着云梭不断颤抖的身体,看着十指上肆意蔓延的刺目的血迹,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可理智最终占了上风,他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倾泻而下,口中的声音呜呜咽咽,听不出是疼痛还是伤心,亦或两者皆有。
哥哥这个人经常喜欢生气,可就算气自己隐瞒他,他认个错撒个娇,为他做上一顿美美的饭菜不也就气消了么,怎么会严重到要否决掉哥哥这个身份?!
他可以气自己,可以骂自己,可以拎着衣领将自己扔出门去!可哥哥还是哥哥,自己从来没有真声生过他的气。可是哥哥怎么可以不要他!不要这份他视若珍宝的感情?!
“云梭什么时候害过哥哥?”地上的少年垂着头,晶莹的眼泪砸在红松木地板上,摔碎。
什么时候害过哥哥?
用尽所有理智建起的冷漠被这一声轻飘飘的质问彻底打碎,随迹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揪着,连呼吸都带着痛。
“我一开始确实抱着自私的心思,可是哥哥,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人也是会有感情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而下,他嗓音原就带着些沙哑,现下情绪涌动,又多了些委屈的哭腔,声音呜咽含混,“哥哥从来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讨好、谋划和算计!只因为我是云梭而收留我,保护我!救我出天坑,帮我吸蛇毒,千里迢迢地抱着我求医!父王和母后他们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拿真心待我!我当哥哥是唯一的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