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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烟雨阁雪萦打围 大渡河南诏遇险

莫琪站在何全皞的床前,看着他那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万分悔疚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如果可能,他愿意替何全皞去死。云影和碧霄此时也异常后悔,由于他们的失职,害的崔雪萦受伤,崔雪萦见她们那么难过,就开口宽慰她们道:“我不过皮肉伤罢了,不碍事,你们哭的这么伤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不行了呢!”“东家快别乱说,我们四人便是自己死了,也断不会叫东家有丝毫闪失的!”云影说的信誓旦旦,似在承诺着什么,其余几人也一脸严肃的点头。“此次事情不能怪你们,是我们大意了,才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当下应该立即找人医好何全皞。”一听见崔雪萦说这话,莫琪立马毛遂自荐,要为自家王爷寻找解药。“这七绝散的解药不好找,唐门的人没那么好说话,你怕是要花些功夫,我已让初静用金针封了他的心脉,暂时控制住了毒性的扩散,你此去万事小心。”莫琪接了她的令后,立即出发,去了唐门。但崔雪萦向来不会将所有的赌注压在一个人身上,此次刺客之事还未了解,唐朝廷能用之人屈指可数,为了将刺客早日绳之以法,崔雪萦与李漼达成了协议,由崔雪萦的人全权处理,李漼派的人要完全配合,不论是什么人,她都有权利提审。为了彻查此案,崔雪萦只留下了初静一人照顾何全皞。

“娘子,你还要去烟雨楼吗?”初静问道。“当然。”“可是如今这个形式,您要再去那种地方,会不会影响不好?”“我是说要去,可没说以薛英的身份去。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聪明人要学会避其锋芒。”初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站在门外把守的人只见崔雪萦和初静进去,不一会儿就听见摔盘子砸碗的声音,“都给我滚,一群没用的废物,本公子养你们有什么用,滚……”门突然打开,初静流着泪跑了出来。“怎么了?”一个守卫见初静跑出来,忙问道。“没事,公子只是心情有些不好,你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了,免得到时候挨骂。”“他们这些公子哥就是这样,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初静姑娘你不要伤心,是不是刺客一事没查出来他迁怒你了?”初静无奈地点点乐,那守卫见初静搭理他,不免又说了几句,才让初静离开。

崔雪萦悄无声息地离开驿馆,来到烟雨楼。“你来了。没引起别人的注意吧!”烟雨楼中一青衫公子早就在那里等待,此人正是崔奕然,虽一身青衫,温润如玉。“四哥放心,我做事什么时候出过乱子。”崔奕然无奈的看着她,笑了一下。两人一进烟雨楼的门就有跑堂的上来招呼,然后端来茶水,让我们暂且等着。

烟雨阁是平康里最有名的青楼,二层门楼,上面挂满了四角宫灯,用花软缎和提花绢挂了楼围,整个天井围楼以粉素纱挂帘,四角是六重吊灯,这红纱灯在晚间映衬着烛光,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一盏茶后,我们才穿过檐廊和垂花门来到了东跨院。今日是烟雨阁的花魁念琴挂牌,一个月就这么一次,来的人很多,而且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但是能通过旗楼赛诗的也不过才四五人。一个丫鬟出来,道:“众位公子久等了。现在各位有一柱香的时间思考并将自己的诗写在旗楼上,一柱香过后,我们会将诗抄下来,送给我们家姑娘。”说完就叫人点上了香,然后站在一旁看着。

香一点燃,众位文人才子都开始冥思苦想,恨不能将毕生才华都施展出来。崔雪萦和崔奕然淡定地坐在那里喝茶,边喝茶边想。崔雪萦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事,感觉很新奇,总想四处去看看,转眼见崔奕然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要不是崔雪萦了解他,还以为他是常客呢。当香快要燃尽的的时候,崔雪萦和崔奕然这才走到旗楼前将自己的诗写在了上面。四五十首诗,三个人要抄完也得一会,崔雪萦想趁这个机会去前面看看,却被崔奕然给拦住了,美名其曰不可惹是生非,在长安这样的地方,扔块砖都能砸个四品官,更何况是烟雨阁这样的地方。崔雪萦只好作罢,默默地坐在那里等着,不经意想起了落烟,想起了她的琴,那样的女子令人难忘,不过两天没见,竟然想去听听她的琴声,那种勿落凡间的脱尘总是让人怀念。

两盏茶的时间过后,诗就已经抄完了,依旧是那个丫鬟拿了上去,那些人见诗被拿走,既兴奋又担忧,然后三三两两地谈论起自己的诗,品赏着别人的诗。崔雪萦对这些没有多大的兴趣,和崔奕然静静地坐着,听着他们说,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喝喝茶,写写诗,邀上几个朋友放个风,玩个游戏,轻轻松松,自由自在地活着。“四哥,有没有想过以后找个世外桃源,娶个娇妻,一家人幸福地生活。”“众人都羡慕达官贵族的优渥生活,却不知这些是牺牲了多少才换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每个人有自己的责任,哪是说放就能放的。”崔奕然叹了口气,接着道:“就像当年二哥,为了心爱的女子甘愿放弃崔家的少爷身份,甚至甘愿被逐出族谱。”“二哥应该很幸福吧!”“得亏二叔二婶早逝,二哥也不是嫡长子,否则哪有那么容易。”

终于,赛诗的结果出来了,入围的只有四个人,崔雪萦和崔奕然,还有一个姓程的公子和一个姓李的公子,其他人都叹了口气,失望离去。

接下来就是打茶围。一个丫鬟出来领着四人进了一个院子,正北是一座二重楼,两侧是两排厢房,楼前种着满圃的黑色曼陀罗,散发出一种幽禁的黑暗,似乎充满了死亡和恐怖,就像地狱深处伸出的魔爪,随时都会将你拉入无尽的深渊。崔雪萦看见这些花,眼眸一深,曼陀罗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一般都是红色、绿色、白色,大多都是药用,甚少有庭院种植的,因为曼陀罗的花语不是很好,只有粉色、绿色、金色的曼陀罗寓意美好,但这些品种极其难寻,若不经常与西域商人打交道或许听都未曾听过。进了花厅,右侧是书案,文房四宝摆在上面,纵然不是极品,却也价值不菲,书架上的书很多,右前侧还摆着一架琴,屋里点着熏香,很淡,但又不会闻不到。左侧是一道仕女图屏风墙,中间用落地月洞飞罩隔开,覆以茜雪纱。四人落座,就有两个丫鬟前来上茶。四人一品,只觉的当真是好茶。“此茶外形条索紧秀显毫,色泽翠绿油润,内质香高持久,滋味鲜爽回甘,汤色黄绿明亮,叶底嫩绿匀整,应该是碧涧明月。”姓李的公子道。“不错,此茶正是碧涧明月。”说到这里,这程姓公子很是奇怪,一般打茶围用的都是不同的茶,这念琴姑娘倒是别出心裁。“碧涧明月产自峡州,此茶清香怡人,入口柔滑,入喉青涩,似沧桑人生。”“茶艺,全在艺字,否则何来程兄如此感受,念琴姑娘茶艺高超可见一般。”“茶经有云:精行俭徳。若只重繁琐的工序,岂不有违此四字。况且,品茶讲究和静怡真,此谓茶道,道乃艺、神之和,怎可弃道而求艺。”崔雪萦一番话倒叫姓李的公子无话可说。“艺为道之基,道为艺之终,二者岂可对立而言,当取之中成,以为中庸之道。”程公子道。“成公子所言差矣。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岂有取之中成而为中庸者?”“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李公子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施以仁政,则聚天下民心,隐恶扬善,故舜亡,惩恶扬善,侠义之道,理法之义,万世之君。扬善,必要惩恶,岂可取之中,若如此,要法何用?立法何故?”崔奕然一番大义凛然。“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官与民,取之中,当受命于天。”程公子道。“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崔雪萦道。“君子之道,费而隐。行诸事,当秉承。”李公子道。“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是故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崔奕然道。四个人分立两派,唇枪舌剑,但崔氏二人始终压其余两人一筹,最终,崔雪萦和崔奕然两人胜出。“在下才疏学浅,甘拜下风。”程公子道。“二位如此大才,能输在二位的手下,是我的福分。在下李毅,希望日后还能向两位讨教。”李毅道。“在下程诚。我们后会有期。”看着这二人若此洒脱的离去,崔雪萦倒起了惜才之意,“他们两个是三年前的进士,一身才华,可惜出身寒门,没有门路,只能在此蹉跎岁月。”崔奕然对于二人的遭遇颇感同情。“沧海遗珠,总会有出头之日的!”崔雪萦很是自信。

进了左边的隔间,只见一粉衣女子坐在桌边,梳着飞云斜髻,戴一朵粉色牡丹饰髻花,插喜鹊登梅流苏簪,发髻与头顶之间戴一排金制花钿,花钿上方插着一镶珍珠梳篦,带着翠玉葫芦耳坠,芙蓉如面柳如眉,就连当初的淑妃站在她面前怕也只能是可怜飞燕倚新妆,说是艳冠天下也不为过。“两位公子有礼,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念琴站了起来,行礼道。“念琴姑娘有礼,在下姓贾,这位是我四哥。”崔雪萦说话间已走到念琴的面前,崔奕然依旧站在五步之外,微微致意。“两位请坐。不知两位可曾看见门前的曼陀罗花,不如两位就以这曼陀罗为题做一首诗吧。”崔雪萦听念琴这么一说,嘴角微扬,崔奕然垂首便思索起来,不一会就吟了一首:“楼前新绽洋金伞,朵朵花开争入瞳。碧叶细滑卷玉齿,银针间隙入花丛。万桃能开人心醉,香墨泼成红妆风。花谢花开淡浓处,人间绝色入尘梦。”念琴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崔雪萦道:“满城金玉绕东篱,压却三春点翠枝。谁喜琴门花绮丽?清秋过尽为追伊。”“倒是小公子更才高一筹。花唤万桃三春过尽几度浓墨染。”“草名相思秦赵相间千年愁肠断。”“一片丹心碧血染就。”“万点芳华青黛妆成。”“英雄末路十里亭短一江愁。”“红颜梦断一地花凉满城殇。”“一世长安白骨枯。”“三生洛阳红梅发。”“小公子才华出众,念琴甘拜下风。”崔奕然再出去时看着崔雪萦,崔雪萦给了他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他才离开。“公子可想听曲,念琴给公子抚一首吧!”一曲高山流水倾泻而出,轻盈空灵,当真如山间流水。

“将军,我们在大渡河的防线一道道都被攻破了,他们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好像知道我们的行军布局,我们的防守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一个士兵报道。高骈挥挥手让那人下去,暗思衬定然是出了奸细。“将军,营中出了奸细。”一个副官道,此人白白净净,不像个军人倒像个书生。“什么?奸细,不能吧,书生你没胡说吧?”一个长得黑壮的副官道。“是有奸细,我们必须尽快抓到他,否则,这大渡河守不住。”“将军,真的有奸细?可恶,叫老子抓住,定将他千刀万剐。”那黑壮的副官眼睛瞪得老大,气得头发都快立起来了。“将军,此事不可张扬,以免打草惊蛇。”众人商议了一番,更换了布防。

夜很黑,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巡防的人来来去去。月黑风高,突然闪出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避开了所有的巡逻士兵,顺利的进入了高骈的帐房,来到桌案边,翻翻找找,最终找到了一张地图——行军布防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将图放回了原处,,才小心翼翼的回去了。

“你说昨天怎么打一仗败一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一个士兵问道。“打仗吗,有输有赢,很正常。”“听说军营里出了奸细,你说会不会是将军贼喊捉贼呀!”“你胡说什么呢,高将军十几岁就上了战场,立下军功无数,一心为国,怎会做那等苟且之事。”那人被说得连忙道歉,再也不敢提这个话茬。因为换了布防,大家严阵以待,都想和敌军大战一场,以报昨日之仇。南诏的士兵听军令冲锋陷阵,却不想一步步落入了唐军的陷阱,几乎全军覆没,蒙世隆最后只得撤退。

正当大家欢呼胜利之时,那个黑壮的副官带着几个人来,“李副官,您怎么来了?”一个士兵问道,“我来自然是有事。来人,将他给我抓起来。”李副官指着其中一人道,那人正是昨日进军营的那个人。“我说过抓到你后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为那些枉死的兄弟报仇。”李副官紧紧抓着那人的衣领,随后就带着他去了主营帐,那里高骈正和一些将领正等着治他的死罪。

那个书生副官完事后一个人走在营中,“崔副官,等一下。”听到有人叫他,他站住身,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副官,李副官追上来,站在崔副官的面前,挠了挠头,“那个,崔副官,我铁牛对不住您,我以前老跟您过不去,还瞧不起您,我跟您道歉。我铁牛就是个粗人,也不会说话,反正就是想让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李铁牛还未说完,就被崔副官打断,“刚才的话谁教你说的?”“将军教的。”崔副官没有说话,只听李铁牛继续道:“我不会说话,怕又惹得您不高兴,就问了将军。您别生气。”“我没有生气,以前的事我没放在心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说了,我父母就是因为我自幼身体羸弱才将我送到军营来历练的。”“崔副官是个读书人,将来定然是要做大事的,这就叫什么肚子大的能装船。”“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怎知我将来能做大事?”“我瞎猜的,我就是觉得的您懂那么多,一定不是个平常人。您以后叫我铁牛就行了。”看这里铁牛笑得这么没有防备,他双眸闪过一丝苦涩,“铁牛,那你也叫我的名字吧,崔瑶。”离铁牛笑着应了。两人闲聊了一会就散了,如今奸细已经受伏,但也打草惊蛇,以后只怕更难走了,放长线钓大鱼,可如今这线已断,以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崔雪萦坐在厅里喝着茶,茶盖敲着杯沿,杂乱无章,一群御医更是惶恐,何全皞至今昏迷不醒,莫琪又没有消息,崔雪萦的脸色很不好看。“东家,高骈把奸细抓出来杀了。”崔雪萦的手一顿,外间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云影知道崔雪萦很不高兴,但事已至此,生气也没什么用了,道:“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那就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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