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看着那堆鸡骨头,杨五花便开始想她家的狗了。
“黑花它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好,一会我带你们过去。”
“不用不用,让李小福带我们过去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杨五花心道,你不在我更自在些。
“我没事啊,我陪你们过去。不过……”沈邵风抬手指了指杨小花,笑道:“是不是要先睡个午觉?”
“嗯?”光顾着打包鸡骨头的杨五花,顺着方向抬头看去,只见小花儿耷拉着眼皮,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杨小花起的早,又兴奋的跑了一个上午,这会子吃饱喝足的,直接就开始打瞌睡了。
小隐轩隐藏在半角园西侧一角,紧挨着燕居主院。
院门偏西,入门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蜿蜒主道。院内另有数条石子小经,四周花木草坪错落,只中间一座小屋,左右均无厢房。西墙为燕居主院的东厢后墙。东墙曲折,与半角园共用一段曲尺游廊,即是廊也作墙。
东北角有一大树,据说是黄梅,此时无花,没什么看头。屋后有梨杏数株,梨花未开,杏花已谢,枝头尚留三三两两几朵粉白残花。西侧另有芭蕉数丛,叶子有些蔫萎。底下一道细细弯弯的浅渠穿过,深不过尺许,同样的,也没有水,只露出底下铺砌的鹅软石块。
小小屋子有房三间,正中一间是个起居小堂,左右两间皆为寝室,虽是旧屋,但也曾粉刷修整过。
杨五花此刻站在东间的窗边,透过那花格长窗,对着院景发呆。虽然因天气和人工的原因,没有好好打理,看上去没什么景致,但她还是蛮喜欢这个小院的。
这古代的大宅院就是好,独门独院的,即便是住别人家,若关起院门,也不容易碰面,跟自己住倒也没什么两样。
随后,杨五花又厚脸皮的想到,反正那么多屋子,那家伙一个人也住不过来,干脆就帮他住住好了,放着积灰也浪费不是。
转过头,看一眼正躺在那张填漆雕花架子床上,呼哧呼哧大睡的杨小花,杨五花又忍不住想,既然小花儿这么喜欢这里,索性让她玩个够。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电视,大人都见识的少,何况小孩。难得有机会出来,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免得小花儿以后看到什么新鲜东西都哇哇直叫,跟个小刘姥姥似的,也让人尴尬不是。女孩子嘛,还是要富养着,长大了才不容易被人诱骗。
这么想着,杨五花干脆把桌子上的包袱裹儿一一解开,整理起衣裳小物来,摆柜的摆柜,摆桌的摆桌。
住一天也是住,住几天也是住,反正都住了,那干脆就多住些日子,好好的玩耍一番,也权当旅游了。毕竟,在这古代,平民出个门也不容易,尤其是女子。
大不了,交点房租嘛。
想到钱,杨五花又问张婆子借来了针线笸箩,拿出剪子,拆了几枚铜板,放进荷包里。至于铜板背心,所衙应该很安全,又热又重的,倒是可以不用穿了。
随即,又拆出几张百文宝钞,加上原先荷包里的银钱,总共有三两之多,准备当作近日的生活费。虽然有张婆子帮忙给她们打扫做饭,但她总不能每天都白吃白喝吧。
杨五花虽然爱偷懒,偶尔也喜欢占点小便宜,但这个便宜有点大,她可不好意思占。
沈邵风趁着她们睡午觉的这会子功夫,骑马去了趟二里坡。也不知道是路太短,还是他骑的太快,打个来回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杨小花早已睡醒正在半角园里喝下午茶。
墨花和烟花受的是皮外伤,住的是马房,由一个小马倌儿照料着。而黑花伤了腿骨,被留在了所衙医馆的后院。
杨家姐妹到的时候,黑花正大爷似的,躺在一张担架上,左前脚绑着木板和布条,脑袋边上摆着一盆大骨头,一旁还有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小子,正拿着刷子轻轻的给它梳毛。
原本正闭着眼睛晒着太阳的黑花,听到动静,抬起眼皮一看,是自己主人,便开始“呜呜呜”的撒起娇来。
“嘿,我还以为你在受苦,没想到你还挺享受的哈!”
杨五花看了眼那盆大骨头,再低头瞧瞧自己手里的那包鸡骨头,顿时感觉好寒酸。
小小子看到他们,一本正经的作揖行了礼,随后转头看向杨小花,说道:“小仙女妹妹,你又来看黑花了。”
“麦冬哥哥,这是我五姐,你不要叫她大仙女,要叫她大姑娘……”杨小花在一旁跟小男孩介绍。
“小子麦冬,见过大姑娘。”麦冬再次跟杨五花打招呼。
“谢谢你照顾我家黑花!”
“都是麦冬应该做的,况且,我也喜欢黑花。”麦冬偷偷瞧了一眼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沈邵风,又道:“小徐大夫也让我好生照顾它。”
事实上,小徐大夫是很不高兴的把黑花扔给了他。
“小徐大夫?”
“小徐大夫是徐大夫的儿子,也是这里的坐馆大夫,最擅长接骨……”
“哦!”杨五花点点头,对着麦冬道:“那你也是位小大夫吗?小小年纪可真是了不起呀。”
“没有没有……”麦冬被杨五花夸的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道:“我就是个小药童罢了……”
“你这么小就能当药童了,也很厉害的呀!”
“对,麦冬哥哥你很厉害的!”小花儿跟着捧场。
“真的吗?”麦冬听了,小眼睛亮亮的,随后扭怩的挠了一下头,又道:“可是我很笨的,好多药名都记不住……”
“我也记不住……”小花儿跟着麦冬一起谦虚。
杨五花在一旁傻眼,心说,你压根儿就没学过好不好。
果然,只听得麦冬问仙女,道:“小仙女妹妹你也背过药名吗?”
“没有。”小花儿大方的摇头。
“……”麦冬傻眼。
眼看着二人即将聊不下去,杨五花赶紧插嘴,道:“麦冬,这盆子大骨头也是你准备的吗?得要不少钱吧?”
“不是,那是徐申哥哥送来的。”
“徐申?”谁呀?
杨五花忍不住看向杨小花,小家伙一上午溜达,认识了不少人,搞不好她知道。
“徐申哥哥就是打伤黑花的坏蛋!”小花儿这话说得气愤填膺的,紧接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他给我买糖吃了,我就原谅他了。”
“啊?”杨五花反应不及。
“五姐,你也原谅他好不好?徐申哥哥说他也不是故意的,他自己也被黑花咬了一口……”
“那好吧。”杨五花觉得自己还是很好说话的,反正她也不认识人家,那就算了呗。
忽然,背后传来“哼哼”声。
杨五花转头一看,是个瘦长白净的年轻人,套着一袭荼白色的宽大衣衫,看似有些飘逸,但人却有一丝流里流气,此刻正没好气的斜睨着沈邵风。
“这就是你家那姑娘?你就是为了这姑娘,让我给一只狗接骨?一只狗!”
沈邵风摸了摸鼻子,将小徐大夫拉至一旁,低声道:“不就是接个骨么,连马都给接了,也不差这一只狗了……”
“你还好意思说!提起那事儿我就来气!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给你兄弟整骨,结果呢?是兄弟吗?那是只马,一只马!”小徐大夫一时激动,不由得拔高了声量,引得杨家姐妹频频回头。
“咳咳……那个……是‘匹’,一匹马……”
“我乐意,我乐意不成嘛!”他才不承认自己口误呢!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回头请你喝酒……赤宵打小就跟着我,又跟着我上过战场,可不就是我兄弟嘛……再说了,还不是你本事好才找你的……”
“哼……”小徐大夫听到恭维,傲娇的从鼻子里喷了个长音,随后又道:“那这回这只大黑皮,你又预备怎么说?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跟我说这狗也是你兄弟,那我可不认你这兄弟了啊……免得连累我又无端端的多个狗兄弟……”
“咳……虽不是我兄弟,可小姑娘喜欢……”
“它不叫大黑皮,它叫黑花,它有三个颜色呢,是花的……”杨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
小徐大夫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摆被扯住了:“又是你这个小胖丫!我说它是黑皮就是大黑皮,快快快,你快放手,把我衣裳弄皱了……”
“哼!我不叫小胖丫,我叫小仙女!”杨小花紧揪着衣裳不松手,一脸的小认真。
“哈!仙女?那你这仙女可真够胖的,飞的起来么……”小徐大夫一边嘀咕,一边要去掰杨小花的手。
这小胖丫神烦,一大清早的,就追着他问东问西,问的他头都大了,出去躲了半天才回来,结果人还在医馆。
“小花儿乖,别理他!”杨五花也跟了过来,一把拉过杨小花。
“可是他说黑花是大黑皮……”小花儿见姐姐来了,立马告小状。
“那是他色盲,眼睛有毛病。”杨五花安慰道。
“嗳?!说谁有毛病呢!”原本正在捋衣裳的小徐大夫,听到这话立马跳脚。
“他还说我胖!”小花儿继续告小状。
“那是他自己不长肉,羡慕嫉妒你……”杨五花牵起妹妹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安慰。
“嗳?!谁不长肉啦!谁羡慕嫉妒啦!”身后的小徐大夫又一次跳脚。
“那他还真可怜,都不会长胖胖……”小花儿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是啊……”
小徐大夫看着姐妹二人走远,转头看向沈邵风,道:“你不管管?”
“管不了!”沈邵风轻飘飘的丢下三个字,大步向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