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今天“休假”,杨五花决定好好做一顿饭菜。
最近因为要去摆摊,白天大半时间她都不在家,家里的饭菜都是二妞和江小鱼做的。当然,江小鱼主要负责生火和洗菜。虽然她的确会做饭,但她不敢放油,做出来的菜并不好吃。而掌勺的二妞,虽然敢放油加肉,但却没有杨五花那么大手脚,大肉菜是没有的,基本都是素小炒。
因为每天下午都要做鲜肉月饼的关系,荤菜基本就是肉糜,不是各种素炒肉末,就是肉酱蒸豆腐,杨五花决定煮上一大锅红烧肉,好好吃两天。
煮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久违的肉夹馍。
酥饼的手艺是她新学会的,并不打算外传,但自己每天做鲜肉月饼也是挺累的。若是把鲜肉月饼改成肉夹馍,也不用起酥皮,就可以完全交给老刀来做,她这边不用管了。
杨五花的肉夹馍并不正宗,只是按照她自己的想象,拿普通面饼改良的,做起来很容易,图的就是那口肉汁。只要每天熬上一锅卤肉,把肉舀出来剁碎,就可做成肉夹馍,余下的汤汁还可以拿来煮“咕噜咕噜”。若有卖剩的,还可以直接拿去给大家伙儿加餐,刚好一条流水线,一点都不浪费。
好久这么痛快的吃大肉了,杨家姐妹吃的那叫一个浑身舒畅,就连小久儿这个小不点,也欢喜的满嘴流油,唯独江小鱼默默在一旁扒着米饭青菜。
“小鱼姐姐,你怎么不吃红烧肉啊?”
“我,我不爱吃肉。”
呃……还有小孩子不爱吃肉的?
现代倒是有,那是因为零食吃多了,好东西吃腻了,在这古代的农家可是少见,杨五花忍不住打量起江小鱼来。
“你们家原来很有钱吗?”
“嗯?”江小鱼不解的看着杨五花。
“你们家以前几天吃一次肉啊?”杨五花换了种说法。
“嗯……”江小鱼想了想,说道:“隔一两个月能吃上一回,逢年过节也会吃。”
杨五花心道,虽然不算特别穷,但也不算富裕啊。
杨六花也好奇问道:“那你们家吃肉的时候,你也不吃?”虽然她没有妹妹那么夸张,但也是个爱吃肉的孩子。
“嗯。”江小鱼点头。
“为什么呀?肉肉多好吃呀,青菜最难吃了!怪不得你这么瘦呢,就是因为不吃肉,多吃肉才能像我这么胖。”对杨小花来说,长得胖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杨五花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这几天,江小鱼确实不太吃肉,但好像见过她拿汤汁拌饭,并且吃的还很香。想了想,直接给她搛了一块大红肉到碗里,说道:“吃吧,你还要长身体,肉和菜都要吃,挑食可不好。”
她当然想得到,江小鱼不是挑食,而是应该不敢吃吧,能被家里给抛下的,自然是个不受宠的。
“我,我……”江小鱼看着那块大红肉,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说道:“奶奶说我是女娃子,女娃子都是赔钱货,将来都是别人家的,是没资格吃肉的……我现在能吃点肉汤就很好了。”在杨家,每天都能吃到白米饭,还有肉蛋,这些对她来说,都是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到的东西,她很怕吃多了会被嫌弃。
杨小花鼓着满嘴的饭菜,说道:“哼!你奶奶就是坏人!不给你吃肉,还要骗你。”
“吃吧,该吃就吃,该干活的时候就好好干,你只要老老实实的,不起什么不好的心思,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杨五花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在想,幸亏自家没有长辈,要不然,她非得天天为了吃肉跟人闹起来不可。
翌日一早,杨五花抱着新做的糕点,坐上老乔头的骡车,又向集市进发。
车上还有另外两个进城卖菜的婆子,嘻嘻哈哈的说个不停。杨五花一路听着八卦,一路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突然听到一声尖叫,随后骡车一停,便见老乔头跳下了车。
莫不是碰瓷的?
杨五花望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妇人,暗暗想着。
庄户人家虽然极品不少,但多数还是淳朴的,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利益,该相助的还是会出手相助的。两个婆子也不聊八卦了,帮忙把那妇人抬上了车,还一起跟着把人送到了惠民药局。
当然,这也是因为老乔头会赶车去集市的关系,能捎带她们一段,要不然,她俩坐到城门口,也就直接下车走了。
自从杨家开始卖糕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老乔头经常会直接把骡车赶进城,再送去便利铺,或者集市。
杨五花摊饼子的技术,原本就非常熟练,一勺子面糊下去,想薄就薄,想厚就厚,想要多圆就能有多圆,趁着空隙,快速摊了几个厚厚的小饼子。这些加厚的小圆饼,是准备送人的,因此没有加鸡蛋,纯碎就是面饼。因为面糊里没加过盐,出锅的时候,临时起意涂了点甜面酱,但又发觉不好拿,只好把两个饼子涂酱那一面堆叠。
就这么一涂一叠之间,杨五花突然想到了一种小吃,铜锣烧。
不过,此时她也没功夫研究,只顾着把饼子装进随身携带的麻布袋子里,准备再去一趟惠民药局,拿给曾阿绿小朋友吃。起先在药局的时候,她一时间还没想到这一茬,回了集市才把人想起来。
杨五花到了药局里头,找了一圈,却没发现人影,拉住一个小药童,便要打听:“小师傅,之前躺在这儿的曾家老奶奶,怎么不见了?就头发全白,孙女在边上打地铺的那个,还记得不?六岁,叫曾阿绿,她还有个十岁大的哥哥……”
“噢,你说的是阿绿奶奶啊,走咯。”
“走了?”杨五花当下一惊,心道,不会吧,又死了一个?
“嗯,走了啊,回家去了。”小药童刚走两步,又踱了回来,打量了一下杨五花,说道:“你可是他们家亲戚?正好,他们还欠着我们药钱呢,你给付了?”
“啊?!”杨五花真是万万没想到,给人送几个饼子,还能带出一笔债务来,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嘴巴已经下意识地问道:“多少钱?”
“几吊吧,你等着,我去查查。”小药童原本是随口问道,见杨五花这反应,想着有戏,麻溜的就跑到药柜那儿去了。
好在惠民药局的药材,是由朝廷统一供给的,比民间药铺价格低廉,又因着曾家是难民的关系,诊费全免,药费也有打折,所欠的药钱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多,也就二两银子多些。虽然有些心疼钱,但杨五花还是帮他们把帐给结了。
药局的人虽然不知道曾阿绿一家的具体地址,但据说是在一个废弃的破庙边上,这听上去似乎并不太难找。杨五花想着,来都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白白给人付了钱,连个面都没见着,便准备过去碰碰运气,找找看。
凤阳城的西北角,也有一座小山包,叫做“月华峰”。月华峰的南山脚下,修了大路,直通西城大街。是以,那一带也搭满了贫民窝棚,曾家便住在其中一个小窝棚里。
杨五花沿着西城大街一路走去,就能看到不少蹲街找工作的,时不时的,还能见到些个头插草标,跪街卖身的男女孩童。
大户人家,买人都是有讲究的,多数都是从指定的牙行挑选,不太会上大街上直接买卖。是以,来此看人的,除了人牙子,便是一些同样是庶民阶层的普通百姓。
虽然朝廷禁止民间蓄奴,但一些有条件的庶民之家,尤其是有钱的商贾人家,也是需要呼奴唤婢的。所谓上有政策,下就有对策。平头百姓若想要买卖人口,所签的文契上头,都不写“为奴”、“为婢”,而是改成“义男”、“义女”。
杨柳湾那位杨美仙家,收养的丫头,其实就是这种变相的“婢女”。
年轻貌美,或者自带专业技能的,早就被人牙子选走了,如今剩下的,都是些相对来说,资质比较差的人,自然,价格也十分低廉。
杨五花竖着耳朵留意了一下,普通的孩子不过三四两一个,而一些年纪尚幼的,只需要给袋子米面便能直接带走,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姐姐!恩人姐姐……”
在破庙附近打了一会儿转,杨五花便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随后奔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