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真的是姐姐!”曾阿绿双手捧着一个装了水的小破罐子,眼里闪着惊喜,兴奋地问道:“你怎么来啦?是来这里找人的吗?小仙女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狗儿妹妹她好吗?小鱼姐姐她好吗?”
杨五花其实挺喜欢这个在困境中依旧活泼开朗的孩子,笑着接过曾阿绿的那个小破罐,一一答道:“都好,她们在家呢。我去了惠民药局,听说你们搬到这里来了,便过来看看,你呢,还好吗?你奶奶好些没?”
“大夫说,天冷了病人多,那里住不下这么多人,我们又没钱给,便赶我们走了……”一提到她奶奶,曾阿绿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
“没事,我帮你们把药钱给结了,还余了一点,换了五天的药,回头让你哥哥过去取就是了。”曾家奶奶的病情已有好转,但仍需长期吃药,药方是固定的,杨五花索性又多给人买了几天。
“真的吗?谢谢姐姐,姐姐你真是大好人,我给你磕头……”
“嗳!别别……”杨五花一把揪住正要下跪的曾阿绿,说道:“别磕了。”
“为什么?”曾阿绿疑惑的问道:“奶奶说,姐姐你救了我,还对我们家这么好,就是我们家的恩人,给姐姐磕头是应该的。”
很好吗?也没有很好吧?好像都是顺便吧?
杨五花不知道怎么回答,便直接转了个话题,说道:“你捧着罐子在外面溜达做什么?也不怕被人拐走?”
“那是给奶奶熬药的罐子,我刚去把它洗干净了,好煮粥喝。”
“拿这个熬药的罐子煮粥?那粥不是苦了吗?”
“也还好,就一点点苦。家里就这个罐子最好,别的罐子装不了这么多水。”
“这样啊,那你家住哪里?”
“就在前面,姐姐我带你去。”
杨五花打算认个门,以后空了,也能过来看看。毕竟小阿绿当时在街头,一直护着久儿,对他还是不错的,如今久儿是自己弟弟了,作为姐姐,也应该代替他过来看看这位小姐姐。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了曾家的小窝棚。
窝棚是直接靠着破庙倾塌的半面墙角搭建的,半人高,很是简陋。棚顶是斜的,一端架在断墙上,另外一端则绑在同样用细竹竿做成的小矮墙上。顶上盖着薄薄的稻草,缝隙间也糊了些泥巴,但看起来依旧是漏雨又透风。
整个棚子看上去虽然没有芦竹地那个三角棚子那般摇摇欲坠,但也没有多坚固到哪里去。
窝棚里头没有桌椅,也没个床铺,只有一块垫着破褥子的旧床板,直接贴地而放。曾家奶奶此刻便昏昏沉沉的睡在那上面。
杨五花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你睡哪里?”
曾阿绿指指曾奶奶的脚边,也轻声说道:“我长得小,能睡在奶奶的脚边,哥哥就不行了,只能坐着睡。”
杨五花叹了口气,没有进去,退到棚外,而曾阿绿却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小阿绿又举着小拳头,从棚里钻了出来,随后拿起葫芦碗,把小拳头一伸,从手里倒出一把米来。见杨五花正不错眼的看着她,小脸一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狗儿妹妹的那个小碗,我,我还没还给她……”
“噢,不用还,你拿去用吧。”
杨五花见曾阿绿略略洗了一遍米,再把它们倒入那个煎过药的破罐子里,一副要煮粥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就煮这么一点吗?”
“很大一把呢!”曾阿绿一脸认真的说道:“这么一大把,多煮煮,能够我们三个人喝呢,很厉害的。”
呃……就这,还一大把?也不瞧瞧你的手才多大。
“差点忘了,我给你们带了几个饼子,你拿着吃,这袋子也给你,吃完了还能装装东西。”杨五花赶紧拿出自己那袋小饼子。
“谢谢姐姐!”曾阿绿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过袋子,仿佛像捧了什么珍宝一般。
要不要这么小心啊!不过是个用旧的布袋子而已。
里头的饼子也没多少,还是她临时起意,胡乱做的,感觉上不太好吃呢。
杨五花被她这架势搞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拿回袋子,直接从里掏出一个饼子来,递到小阿绿的嘴边。
许是甜面酱散出的味道,小阿绿当即眼前一亮,说道:“哇,好香呀!”随即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满足的咬了几下,又道:“好好吃,谢谢姐姐。”说罢,便把剩下的馒头泡到了一旁的清水里。
杨五花惊道:“哎呀,你怎么不吃啊?这泡了水更不好吃了。”
“姐姐你不知道,泡了水能变大呢,可以多吃几顿,上回你给我们买的馒头,我们就吃了好多天呢。”
曾阿绿的一脸天真,看在杨五花眼里,有些心酸,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又没吃饱过?”
“也没有,每天都能喝到粥,刚喝完的时候可饱了,就是不能尿尿,一尿就饿了。”
“……”杨五花心道,那个是喝水喝饱的吧。
又问阿绿:“你哥哥现在找到活干了吗?”
曾阿绿眼神一暗,摇头默不作声。
杨五花想想也是,现在这情况,有的是苦力,柳东林这么大一小伙儿都找不到活干,十岁的半大孩子能顶什么用。
“你知道你哥哥现在在哪里吗?”
“知道。他在前面的路口,他每天都在那里等着。”
“那你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好呀!”
杨五花从正在煮粥的罐子底下,抽了几根树枝出来,减了火,便跟着小阿绿出发去找她的哥哥。
“哥哥,这是那个恩人姐姐,她还给我们结了药钱,还送了好多饼子来呢。”
曾阿青一听,当即就跪下,当当磕起头来。
杨五花又一次像螳螂那般,弹开了。
心道,这家人怎么动不动就下跪的。
有那么大的恩惠吗?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碰巧顺便而已。
真是受者有愧啊!
“我在城东的集市上有个卖早点的铺子,你愿不愿意每天早上过去帮帮忙吗?只忙一个早上,回来你还是可以去外面找其他活干的。工钱是没有的,不过每天能给你几碗粥……”
杨五花倒是想给曾阿青一些工钱,毕竟人家还要就医买药,只是柳东林这样的,每天都只有八文钱,作为曾阿青这么一个路边偶遇得来的小伙计,实在是不好算钱。
至于粥,反正老刀每天早上要给探花小院的“小食堂”煮粥,多煮上几碗就是了。
早点摊子的生意其实不错,杨五花也想过给柳东林涨涨工钱,但是毕竟也才半个月,马上涨钱也不太好,怎么也得过上个把月再说。
杨五花之所以找曾阿青,一方便是自己的确需要帮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曾阿绿小朋友的关系。年纪小小,就想着卖身救奶奶,自己饿着肚子,吃碗馄饨,还能想到给奶奶留一点,说明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而作为哥哥的曾阿青,听说自己救了妹妹,当场能给自己磕头道谢,说明也是个疼妹妹的,至少不是那种把女孩子当赔钱货随便卖的。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送小阿绿回到棚子之后,杨五花便领着曾阿青,去了集市,认个路,也认认人。又交待柳东林回去以后找两个罐子,每天出门的时候装一罐粥,等散了集之后,让人带回家去。若是有卖剩的面糊,也可以给他糊几个纯面饼。
至于鸡蛋,她家本就不够,还得从外面买,暂时就不给人提供了。
杨五花虽然是坐车老乔头的骡车进城的,但由于回程时间的不确定性,经常会坐其他的车子回去。今日刚好又是草市开集的日子,她就没在集市买菜,而是提早下了车,拐去了草市,先上朱青草的豆腐摊上聊了会儿天,然后才买了菜准备回家。
想到从明天开始,不用自己进城卖早点了,杨五花感觉浑身轻松,忍不住嘴角上翘,哼起了小调。晃晃悠悠的靠边走着,隐隐看到前方有个骑马的高大身影,心头一跳,脚步不由的顿了一下,再定睛一看,前头却是空荡荡的。
这是,产生幻觉了?
杨五花仿佛要把那幻影给甩掉一般,甩了甩头,随后继续大步向前。
待走到自家小坡的时候,发现自家几个小的,都凑在院外的小竹亭前,围着一匹黑色小马驹打转。
此竹亭原是早几年,杨家为了能在自家院门口卖冷面凉汤和草编而搭的小草棚。几个月前,沈邵风派人来修缮竹院墙的时候,顺手把它改良了,不但在三面按了围栏,还在围栏上扎了长竹椅,成了一个可以凭栏而坐的小亭子。
杨五花曾深深的怀疑,若不是怕藏匿宵小带来安全隐患,估计沈邵风都能直接给修成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