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又一高一矮,就这样嘀嘀咕咕地说着话,结伴走了,留下小阿绿,独自在那儿收拾残局。
以及,门口那些早已见怪不怪的守卫。他们甚至还互相使了使眼色,瞧瞧,没见过这么惯孩子的,简直惯得不像话!
沈邵风回去之后,原本是想找个机会,偷偷同杨五花说的,没想要小媳妇一看到杨小花,就凶神恶煞地叉起腰,对着小花儿一顿教训。他还以为是因为在所衙摆摊卖冰的关系,没想到却是西瓜籽惹出来的祸。
最终,杨小花被杨五花罚拖地板。
自从杨家小院建了小竹屋后,杨五花会把家里旧得实在不能穿的衣裳,缝成一个抹布套子,套在特制的平板拖把上,专门拖木地板。冬季三四天才拖一次,春秋两季则改成一天拖一次,到了夏季,大家躺地板的时候多,一天差不多就要拖三次。小隐轩的竹木小屋也是木地板,基本也这么拖。
“哈?我人还没拖把高呢,怎么拖地呀!”杨小花撅嘴抗议。
杨五花便笑嘻嘻地弯下腰,面对面地看着她:“你人小,拖不了呀?”
“嗯嗯。”杨小花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那就不拖了……”杨五花复又直起身子,故作思考地说道:“嗯……直接拿抹布擦地好了。”
杨小花一听到前半句,已经高兴地咧开了嘴,再听到后半句,立马就忧伤地垮下了嘴。
那还是拖地吧!拿抹布擦多累呀!
还要擦三天,会累死的!
原本准备找机会偷偷告状的沈邵风,见杨小花的小胖脸几乎拧成了一个“愁”字,心里就有些不忍。一时心软,便觉得还是先不要同小媳妇说了,要不然,两错并罚,那得多可怜。反正之前小花儿卖糖,小媳妇也没说啥,兴许她卖冰也是小媳妇默认的,也说不定呢?
抱着侥幸心理的沈邵风,选择了暂时保持沉默。但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同杨小花买过一次冰,便被小丫头默认为是一伙的,竟然怂恿他去找小媳妇要大块的布来扯旗子。
这是能随便去要的吗?
于是,沈邵风让所衙的杂役,从库房里翻出了一面镶着红边的空白小旗。那都是龙舟赛用的,所以拿给小花儿玩也没事。
杨小花就觉得姐夫可真够意思,便大方地允许他在自己漂亮的大旗上题字。
沈邵风能怎样?只能一边道谢一边写字啊……
这一回,也不再是那简单的二个字了,而是翻了个倍,变成了四个字。
那是小丫头花了一个晚上想出来的新名字:小仙冰站。
据她说,同驿站的“站”是一个意思。
卖冰一事,到底还是被杨五花发现了。虽然她最近足不出户,但是她有眼睛看啊!冰缸里的棒冰,永远都处在未成型的冰水状态之中,她不得怀疑啊?
直接把第一嫌疑人喊过来一问,都不用严刑拷打,杨小花自个儿就招了。毕竟,她可从来没想过要瞒着姐姐,只是“忘了”主动提前打报告,事后又“忘了”及时汇报而已。
杨五花没发火,也没惩罚,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没收了杨小花的钱袋子。
然后,杨小花就哭了。
最终,杨五花又在小花儿,汹涌的眼泪攻击,和强烈的抗议之下,很勉强地数出了几个铜板还给她。其余的,则依旧自己收了起来。理由也很光明正大:“你用着家里的冰,用着家里的糖,不得给家里材料费?”
但不管怎么说,杨小花的卖冰之路,也算是正式开启了。买卖也做大了,连杨五花冰冻的葡萄都拿出去卖了。当然,她觉得这个比白棍子冰更好吃,所以大多数的冰葡萄,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里。
只是,每卖出十文钱,她才能得到一文钱。并且每日剩余的零头,姐姐也收了,都不给累积的,还说什么,十文钱起算,不到十文就不作算。
看着自己手心里躺着的那两枚可怜巴巴的小铜板,杨小花几乎把眉毛拧成了波浪。
五姐之前说过,如果大家能把零用钱存起来,每存满一百文,她就发三文钱的奖励。有了那个三文钱,存第二个一百文的时候,就只需要九十七文就行了。然后,两个一百文,就能拿到六文钱。那么,第三个一百的时候,只需要九十四文就行了……那第四个,就是九十一……
如此,钱就越存越快,越来越多,她很快就能变成真正的“小富婆”了。哦,不对,她是小仙女,所以,应该是“小富仙”。到时候想买啥就买啥,简直就是个快活的小神仙!
可是,现在这么个分钱法,她得卖到什么时候才能存满一百个钱呀!
好没动力呀!
于是,她想啊想啊,连着苦恼了两个晚上,终于被她想到了一个新主意。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杨小花连头发都没顾上梳,就颠颠地跑去找沈邵风了。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冰的小仙家!大风大雨我不怕,一边卖,一边吃……”
沈邵风看着乱糟糟地散着头发,高声唱着小曲儿,朝自己蹦跶过来的小花儿,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跑来练功了?这么乖?”
“姐夫姐夫,我想跟你借几个人。”杨小花两眼带笑,一脸乖巧。
“借人做什么?”沈邵风不解。
“卖冰!”
“你不是每天都在卖吗?”
“不够,太少了!五姐太黑了,要收我九成的材料费,好气哟!我都没赚头了。我得多卖点冰,才能赚到钱。”
住在所衙里头的,可不止沈家一家有冰。这玩意儿到底寒凉,家长们或多多少都会管控着孩子,不让吃太多。再加上天气炎热,下午跑出来玩的孩子也少,杨小花都卖不出几支冰。一部分化了、自己吃了,剩下一部分,还都是守卫和杂役们看她可怜,掏钱来帮衬的。
沈邵风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地说道:“小小年纪,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
“钱可有用啦,可以买糖,可以买肉,还可以去泡茶馆。”
“你又不爱喝茶,怎么整天想着泡茶馆。”
“泡茶馆好玩呀!有说书听!哎,就是他们说来说去老是那么一点点儿,一到要紧关头就说,下回分解,急死人了!我要是说书的,我就一口气说上十回,不,二十回,那才过瘾!”
沈邵风笑道:“那你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不累吗,嘴都说干了。”
“所以才要喝茶呀。可惜茶都是苦苦的,要是能来我们家说就好了,我请他喝甜甜的茶……对了!所以我要多赚钱,以后把说书的请到家里来,专门说给我听,从早到晚的说……还要讲令狐冲的故事……”
“令狐冲不是你五姐编的故事吗?”
“是啊,五姐的故事也都好听!哎……不过她最近都不讲这些了,改念话本子了……什么书生小姐后花园的,没劲!一点都不过瘾!哪有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来的好玩?什么表哥表妹的,还不如大师哥和小师妹呢!还有啊,那后花园有什么好去的,上大华山比武论剑才有趣呢!而且呀,那不是自己家里的花园子吗,想去就去了,干嘛还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去,黑黢黢的,连花都不看清,是不是傻?”杨小花连连摇头,表示很不理解。
“……五姐每次讲完那些话本子,她还要说,这个书生不是个好的,那个书生怎么怎么不老实,都是骗小姐的。有胆量就同家里说,对不对?家里大人不喜欢,那就要更努力,把自己变得更优秀,那样才对,偷偷摸摸算个什么玩意儿!小朋友是不可以瞒着家里大人的。姐夫你看看我……”杨小花拍拍小胸膛,抬起双下巴,面带骄傲地说道:“我连卖个冰都是光明正大的,这样才是好孩子!”
“还有还有,那个什么牛郎织女的……那个牛郎是个登徒子呀,故意偷人家织女的衣服不算,还要让她给自己当媳妇,哼!真是过分!那个织女是天上的仙女耶!不想着磕头拜拜,竟然还敢偷看人家洗澡!胆儿也太肥了!我这个地上的小仙女都看不过去!这种人就该抓起来浸猪笼!把他跟猪关一个笼子,臭死他!哼哼!”杨小花气愤地挥着小拳头。
“……我们小时候,每次洗澡,五姐都要同我们讲,衣服盖住的地方,除了姐姐以外,别人都是不可以看的,更加不可以摸,谁看就揍他!挖他眼睛,砍他手……”
“呃……”沈邵风看她越扯越远,咳了两声,打断她道:“那你就和阿绿互相讲大侠的故事呗。”
“我又记不全,也说不清楚!”
“这……”沈邵风无奈地捏捏眉心,随口说道:“你那就写下来呗。”
“哈!这样也行?那不是和那些话本子一样了?”
“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