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现在有一堆小姑娘,按理说应该吵吵闹闹的,但这会子却安静的很,除了偶尔的低声询问讨论,大家都在埋头专心干活。
不爱干活的杨小花,抻着脖子,背着小手,这边看看,那边瞅瞅,最后憋着嘴,偷偷溜了出去。
当沈邵风捧着一大摞小孩衣裳走过的时候,便见到小仙女端着把小竹椅,坐在院门口,两只小胖脚高高踩着院墙,并微微用力,使得小胖身子连带着椅子一起微微往后一倾一倾的,而双手却交叠地展在脑后,正抬着小双下巴,呆呆地仰望天空。
“怎么了?”
“哎……”听到姐夫的声音,杨小花也没转头,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哀怨道:“孤单、寂寞、无聊。”
“啊?”
杨小花又继续叹气道:“没人理我,没人陪我,没人帮我。”
沈邵风觉得有些好笑,又问道:“弟弟呢?”
“和小百年被阿暄哥哥领着玩儿去了。”
杨五花她们最近太忙,就经常把小久儿塞给沈邵风带。沈邵风不在家的时候,又塞给了沈邵暄,还美其名曰,男孩子要多和男孩子玩儿,不能老和姐姐们呆在一块儿。
“那你怎么没去?”
“没心情。”
“……”沈邵风捏了捏眉心,弯下腰,好声好气地道:“说吧,怎样你才能有心情?是带你出去骑马玩?还是带你上街买好吃的?”
“都想!”杨小花总算是来劲了,当即收了腿,端着椅子转过身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沈邵风:“我还想有人帮我做针线。姐夫你会做针线吗?”
“……”沈邵风微微一怔,说道:“这我可帮不了你。”
杨小花便大大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不死心地追问道:“那姐夫你说,阿暄哥哥会吗?”
“……”沈邵风默默道:“我想他应该不会吧。”
“哎……”杨小花耷拉下了脑袋,拿小手拖着脸,撑在膝盖上,满脸失落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沈邵风见不得她这样,便给她出主意:“要做针线还不容易,家里不整天都在做针线嘛,你随便喊一个来不就成了?呐,像你六姐,不是经常帮你画画嘛,她定然也是愿意帮你做针线的。”
杨小花摇头:“六姐忙着画画呢,说要照着二姐送来的花样子,把那些字和花草叶子,还有蝙蝠、仙鹤、桃子那些东西都画在一起,先出一套‘福禄寿禧财’的窗花,等过年的时候,好拿去和小羊羊们搭配着一起卖。”
“那香香呢?她是你外甥女,你是她长辈,她听你的。”
“哎,香喷喷大外甥女呀,她正忙着跟五姐学做羊呢。”
“那……你就找二妞。”
“二妞姐姐说,五姐不让她帮我。她还说,五姐说了,要先紧着做买卖,我这个不着急,以后再说。”
“嗯,你五姐说的对!”沈邵风毫不犹豫地点头,安慰道:“那就听你五姐的,等等再说咯。”
“可我着急,等不了了呀!”杨小花就从小竹椅上弹了起来,仰着脖子,拧着眉头,对沈邵风道:“姐夫你说,这‘以后’,得多久才算‘以后’啊?我觉得今年是没戏了。要是等到明年,那也太久了!我可等不了那么久的呀!她们能做买卖,我也能做买卖啊!小羊羊能卖钱,我的仙人小鹿鹿也是可以拿出去买钱的呀!要是等太久,耽误了做买卖,那大把大把的钱钱不就飞走啦……”
杨小花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原本只是单纯的得了长颈鹿的纸样,心里存不住,想立马做出来玩玩。只是,她近来老听两个姐姐讨论赚钱赚钱的,这才觉得她的仙人鹿也能卖钱。毕竟,没有人属鹿不是?既然不在十二生肖里头,那就不用等到相对应地那一年啦。又既然不用等,那自然是越早越好啦。
只可惜,这两年她虽然有在学女红,但并没有太大的进步。而且她平时就算学,也只学绣花,并没有练习其他。对她来说,绣花好歹还能扎出个花样来,看着也好看。
至于缝布头?那有啥好缝的!
再者,绣花都是要拉绷架的,她用的又都是小手绷,一手拿绷,一手捏针,上上下下的穿,其实并不容易扎到手指。但做衣裳缝布头就不同了,捏齐布头扎针,是容易戳到手的。
所以,她虽然和曾阿绿同年,人家都已经能帮着做荷包、缝布偶了,她做出来的针脚,还是歪歪扭扭的,不能看。
杨小花自己不会做,那就只能找别人了,可家里各个都忙得很,感觉好忧伤。
“这样啊……”沈邵风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又道:“那只能你自己做啦。”
“五姐也这么说。”杨小花就开始撇嘴:“五姐说我长大啦,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正好趁这机会学学针线,多练练手。”
“嗯嗯嗯,你五姐说的都对!”沈邵风连连点头。
杨小花又对着手指,哀伤地低下头:“可缝布头扎手指,好疼好疼的,伦家还是个小宝宝呢,我一点儿都不想做。”
“……”沈邵风看着又大又胖的小花宝宝,想了又想,最后说道:“那要不,我偷偷给你找个人?”
“真哒?!”杨小花立马原地蹦跶了一下,拉着沈邵风的袖子就道:“姐夫我们现在就去呀!”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刻意同杨五花提这事,杨五花也没心思管别的事情。古人怀胎以足十月计,按理杨五花的产期应该在十月中,没想到这才初一,肚子里的小家伙就按耐不住了。
一时间,家里闹哄哄的又炸开了。请产婆的请产婆,烧热水的烧热水,熏屋子的熏屋子。沈邵风当时刚吃过早饭,尚未出门,虽然也跟着一阵心跳懵圈,但好在还记得派人去小风山接杨阿花过来。
十月怀胎到底只是个虚数,并非整数,杨阿花虽然只是个没念过书,更不懂科学的古人,但她经验足,早在九月中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是以,报信的军丁前脚刚踏进赵家院门,杨阿花便已直接抱着事先拾掇好的包袱,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直接跟着下山了。
杨阿花到了沈家,把包袱往江小鱼手里一扔,就径直往燕居主院奔。老远就听到小孩子哇哇哇的大哭声,第一反应,咋这么快就生了?又一想,这声音不对。再往里走几步,便又听到杨小花大喊大叫的拍门声。
“开门开门,让我进去……”
“五姐,你不要怕,我来救你……”
杨阿花“哎哟哟哟”地叫着,一把抱起大哭的杨长久,又一把扯过大喊的杨小花,说道:“五姐生孩子呢,你们小孩子搁这儿干啥,去去去,快带弟弟去一边儿玩去……”
杨小花夹着泪花,挣扎着扭来扭去,嘴里还不忘叫着:“大姐你放开我,我五姐肚子疼,都疼哭了,我得给她去揉揉……”
而小久儿也不忘对杨阿花边哭边喊着“五姐疼”。
杨阿花就一边劝着小久儿“不哭不哭”,一边又训着杨小花“别闹别闹”:“……生孩子哪有不疼的,疼着疼着孩子就出来了,行了行了,快带弟弟走,这可不是你们小孩子该呆的地方,对了,你五姐夫呢?”
一提到沈邵风,杨小花就哼哼地生气:“五姐夫自己跑屋里去了,把我们关在门外!好气哦!我也要进去!”
“胡闹!别扰乱!你听话,快带弟弟去园子里玩,要不然就去找你六姐或者香香玩……”杨阿花一边说着,一边连拖带拽的想把两个捣蛋的娃给拖出去。
刚拖到一半,便撞见杨六花带捧着一叠白棉布走来。
“你来的正好,快把他俩带走,别搁这儿瞎捣乱。出去了你也别过来了,小姑娘都不好进来的。”
对未婚小姑娘来说,生孩子场面太过吓人,除非家里没别人了,一般来说,也是不让在场的。
杨六花便点头,表示放心,她知道的。不管是产婆们,还是张婆子,还是沈伯母,都不允许她们过来。这俩小家伙是他们不听话,自己溜进来的。
产婆们都说了,这会才刚开始呢,离生产还早着呢。她虽然心里也害怕,但好歹看到过几句相关的医书,之前她们姐妹几个在庄上的时候,又特地请教过那些婶子和婆婆,并且模拟演习过,所以不像杨小花那般慌乱。而且,她们平时每天都会打扫产房并熏艾消毒,只要天晴,就会将被褥抱出去晒,大家多多少少是有些心里准备的。
杨六花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那看住弟弟妹妹,不给大家添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