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朱青草不开工的日子,也会跑到庄上来帮忙。而刘继祖只要不进城打工,一有空闲也会过去地里帮忙。这么一来,那具体的工作量,就不大好计算了。虽然人家说了就当利息,不要钱,但杨五花总不好真的不给吧。
借债还钱是一回事,帮忙干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杨五花想来想去,最后取消了“以工抵债”的方式,多走一道手续,自己这边正常发工钱,朱青草那边每年六月半和十二月半各还钱一次,有多少还多少。农忙的时候,他男人若是来庄上干活,也会按照短工,直接结算工钱。
至于其他时间,人家想来帮忙,那就来吧,也就不另外再算钱了,等到年节的时候,两人合起来,直接发份节礼便是。
杨六花交待完了工作,顺势又代杨五花寻查了一遍铺子和庄园,便带着曾阿绿去了小风山。等她们回到所衙的时候,还多了三个人,分别是赵香香,和另外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二里坡小姑娘。
几人还没进沈宅呢,就看到飞奔而来的杨小花。再来,便是笑嘻嘻地拉着杨六花一顿撒娇。
原来在杨六花离开的那几天,杨小花终于等到崔家好哥哥的来信。
说是信,其实是一匣子画卷。画中自然画了杨小花要的鹿。鹿是梅花鹿,身上基本是小白点点,头上有树杈一样大大的角。杨小花就自己照着原稿描了一遍,不但把把鹿角加上去了,还作势往上长,长得大大的,差点没直接长成一棵树。
杨五花便忍不住道:“你这脖子这么长,头这么大,不怕重心不稳,把脖子折了呀?”
杨小花本就画的歪歪扭扭的,被杨五花这么一提,确实感觉站不住。她想来想去的,最后分离出了两种仙鹿。
一种是矮脖子的正常鹿,但是鹿角奇大,上头不但能兜住鸟窝,挂住仙果,还能坐着一个小仙女。不但能坐小仙女,还能坐上小仙女的弟弟,甚至还有她俩的猫猫狗狗。杨五花觉得,孔雀开屏都没有这么丰富的。
这么复杂的图,立体的布偶是不好做的,只能变成画作,画到墙上,慢慢欣赏。
但,光靠小仙女自己,那也是画不好看的。
杨六花不在家,她就跑去找帮她画过游戏棋布的沈邵风。沈邵风画画布防城池地形图还可以,这种东西哪里会画,便把这事儿扔给了比他多学过几年的沈邵暄。
沈邵暄虽然不像他亲哥那样贪玩,但到底也是个小少年,成天自个儿呆着也是无聊,倒是二话不说就应下了。只是总控制不住他那张嘴,常常忍不住要笑小花儿的奇特画风,又不像崔时庭那般有求必应。可把小花儿给气的,跺着脚,哼哼哼地跑去了园后园。自己个儿,研了磨,又点了颜料,提笔刷刷的画了好几幅,挑出最满意的,准备回头让大姐夫带去京城,让崔家的哥哥给她进行艺术加工。
只是如今已是九月末,距离赵平安进京送货,还得再等上几天。且她的时庭哥哥念书忙,作画回信都得抽时间。即便做完了画,还得裱画。这么算算,短时间内是看不到了。杨小花虽然急,但也知道这个急不来,就把全副心思放到了另外一种仙鹿上。
这另外的那一种,便是缩了角的长脖子鹿了。在杨五花的提示下,那鹿角缩成了小小的鹿茸意思意思。为了显示区别,身上的小白点点,也被换成了多边形的大块鹿纹。
在杨五花的印象当中,那才是长颈鹿该有的样子呀!
杨小花的“仙女仙童仙鹿图”,杨六花画起来也是有些困难的。但这长颈鹿,对杨六花而言,倒是不难的。于是小仙女左盼右盼的,终于等到了杨六花,迫不及待的想让她给她画成纸样,好做成实物。
虽然是杨五花提议让杨六花去小风山问一问的,但也只是试着问问,她没想过小丫头们会直接跟着杨六花一起来了。在杨五花心里,怎么着,也得先跟对方家长探个口风,在各家开个家庭会议,讨论讨论。毕竟是让孩子独立出门,还是很少下山进城的孩子,总会不放心不是?再犹豫来犹豫去的,怎么也得考虑个几天,然后等赵平安的车队送货的时候,顺道跟来。
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来了,她们连房间都没来得及准备好。
家中空院子倒还有,但都锁了,重新打扫也费事。而且古代的院落房间不像现代商品房的房间一样,挨得那么近,屋与屋之间,院落与院落之间,或多或少都隔了一定的距离。
虽然两个小姑娘是专门过来沈家干活的,却也不是卖身为奴的,又是赵香香从小玩到大的小姐妹,也算是个半个小客人了。半大的小姑娘,又头一回下山离家,乍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总归会有些忐忑。也不能直接把她们往某个空院子里一扔就不管了,那样就显得有些怠慢了。
杨五花想来想去,就让杨六花把人带去了大徐氏的院子,暖香院。大徐氏在沈家老宅的时候,也是有个小丫头伺候的。上一回来,因为有谢家母女三人陪同,小丫头留下看家了。这一回来,因着小徐氏带了一堆仆妇过来,还有那素素纤纤贴身伺候着,依旧没带那小丫头来。
在小徐氏走了以后,沈邵风见养济院的那几个女孩子每天都泡在他们家里,就指了一个叫小盘的小丫头,临时住到了暖香院里头,在大徐氏身边端茶递水的,也算是有个照应。
这会子,杨五花也懒得新开院子,就让杨六花把赵香香三人带到了暖香院,在厢房收拾了一间屋子,让她们住下。
杨六花安顿好了三个小姑娘,回屋梳洗了一番,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帮杨小花画纸样。
画完了小花儿的纸样,她又开始画自己的窗花花样,那是她在交待朱青草干活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之前她们剪窗花,主要还是靠纸张的折叠手法。虽然在剪的时候,内部的小花样会有些变化,但到底会的折法有限,同等级的窗花之中,大体的差异还是不大的。
杨六花便想着,既然能在布上盖章照着绣花,那也能在纸上盖章,照着剪花样。这样一点一点剪出来的花样,虽然不再是连贯对称的,但是内容就会丰富很多。别的不说,光喜铺子里的那些绣样,就能照着剪一堆。那些买不起绣品的人家,成亲时候买几个窗花贴一贴也好的。
在回家看到小花儿繁复的“仙女仙童仙鹿草图”之后,杨六花甚至觉得还可以考虑把窗花剪成一个个小故事。也一定非要用剪的,还可以用刻的。
刻章是刻,刻纸自然也是刻。
杨五花以前也买过一把小刻刀,自己刻过东西,后来归了杨六花,拿去刻了一个小章,印在自己的小画上玩。现在翻出来,重新磨了磨,便试着刻起纸来。
这一试,她便发现,剪纸虽然也可以将不同的纸张,叠起来一起剪,但一次最多也就两三张。纸一多,折起来就会变得很厚,就会剪不动。而且,这只适用于那些折法简单的花样,稍微复杂一点的,本身一张纸就要这样、那样的折上好几折,若是中间夹了其他的纸,反倒不好剪了,只能一张一张来。
刻纸就不一样了,不挑花样,基本都能叠起来一起刻。若是刻刀锋利一些,手劲再足一些,一次能直接刻上一小打纸。哪怕底下几张没刻全,那也不要紧,回头补补刀便是。
而且比起剪纸,刻纸不但能处理更为复杂的小细部,还能保持纸张平整,不带任何折痕。
照着杨六花的设想,把好看的图案都一一刻成大大的版子,同样刷上浅浅的墨水,印到纸上,到时候在用刻刀刻,便会便捷很多。而且刻的时候还不用怎么动脑筋,只要直接把墨色部分抠掉即可,十分的省心。但凡是个细心的人,基本都能做这个工作。
即便是不小心多抠了一点,想来,也没人会注意那些的。
杨五花对于杨六花的这个想法,表示了极大的赞同和支持,还大方地拨出一吊钱来给她添做活动经费,并表示,任杨六花拿去买材料也好,雇人也好,具体怎么操作,都她自主处理,无需再来同自己请示。也就是说,喜窗花这一块的生意,以后就由杨六花全权负责,随她折腾,杨五花自己就不管了。
杨六花这两年倒是经常帮着杨五花处理一些家里家外、铺里庄上的事情,但基本都还只是辅助执行。这一回,算是真正独立去做一单买卖。
虽说,她的妹妹早就先于她开始自己独立做买卖了,但卖冰卖糖的小花儿,是小打小闹给她自己赚零嘴钱的,直到现在都还被家里当作小孩子过家家玩的游戏。而这喜窗花买卖则不同,是正经的家中生意,那可是有盈利要求的。
受到鼓舞的杨六花,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创作各种特色窗花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