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放这里!”等下姐姐会来拿的。
露台口摆着一个小托盘,是刚刚杨五花送水时带过来的,放在那里一直没拿走过。不知道是跟三位哥哥说话呢,还是杨小花自言自语,只见她一边念叨着,一边乖巧的把小矮桌上的三只茶盏一一挪到托盘上,然后催着几位哥哥去洗手。
姐姐说了,也要叫新来的哥哥洗手。袁家两位哥哥常来,知道去哪里洗手,小花儿很聪明的想,这位沈哥哥第一次来,肯定不知道要洗手,就拉着他一脸认真的说道:“吃饭饭不洗手会肚子疼的。”
洗手的地方,其实就在竹屋侧边,菜园子入口附近,靠着竹墙按了一高一低两个粗竹笕,竹笕下方同样摆了一高一低两个木桶,再旁边则是一个大水缸。水缸上面有两个半圆形的木头盖子,此时靠外侧半个盖子已经被掀开,只见袁二少熟门熟路的拿起葫芦瓢儿,舀上一瓢水缸里的水,灌到高竹笕上,一缕小清水就从竹笕上的小竹管上缓缓流了出来。
洗过手的水也不浪费,直接流到了下面的高木桶里,到时候杨家姑娘们就会提着这些废水去浇花浇菜。用流水洗手能去除七八成的细菌,比用盆水洗更干净,没有自来水,那就只好自己手动流水。这样的装置厨房边上还有一个,那是杨家第一个洗手台,后来有了经验又做了现在这个一大一小改良款。
杨小花扯了扯沈哥哥的衣边,仰着头说道:“沈哥哥倒水。”说罢,小手指了指边上的矮竹笕。
那位沈哥哥无奈,舀了一瓢水灌到矮竹笕里。
小花儿赶紧伸出小手就着矮竹笕里流水的水搓搓小手,然后仰起头看向沈哥哥,指指大水缸另外半个盖子上的一个小葫芦。
那位沈哥哥愣了一下,看看小花儿,又看看那水缸,再看看小花儿,噢!原来是太矮了够不到。
“沈哥哥打开。”杨小花又指挥着沈哥哥帮她把葫芦塞子打开,往她小手心里倒上混了薄荷精油煮的皂荚液,两小手又搓搓。
因为两人一开始没有沟通好,动作又太慢,矮竹笕里的水已经流光了,沈公子无奈,又帮小花儿重新舀了一瓢儿水,一边伺候她洗手,一边心里在想:不是让我来洗手吗?怎么变成我帮你洗手了?
小花儿洗完了小手,又让沈哥哥帮他擦手,然后很满意的闻闻自己的小手,嗯,那是香香的凉凉草味儿。
沈哥哥,你学会洗手手了吗?
板凳一早就买了一只大肥鸡,在杨五花回来之前就已经把它宰好,让杨三花炖上了。
杨家很少买鲜鸡,尤其是这么肥的鸡,杨五花把炖了一半的鸡胸肉拆出来,准备做个炒鸡丝。再琢磨着等鸡汤炖的差不多了,再把浓汤舀出来做鸡汤珍珠豆腐。至于剩下的鸡腿嘛,当然给妹妹们吃咯!
为了昧下那两只大肥鸡腿,杨五花也算是绞尽脑汁了。说实在的,她还是蛮乐意给袁家兄弟做饭,有钱赚不说,自家姐妹还能蹭到不少好吃的。
袁二少指定要焖鱼,板凳为了给自己留一份,买了一条大草鱼,估摸着,能有近十斤,光收拾切快就花了老半天时间,也是拼了。好在杨家有六个砂锅,还有地方放。
杨家的大灶就一个锅,煮了鱼;还有三个小炉子,一个在炖鸡汤,一个准备炖豆腐,还剩一个,又要煮饭又要炒菜,好像不够用。杨五花琢磨了半天,得,干脆煮面吧。
黄瓜是家里种的,豆芽是自己发的,茭白也是一早买的,鸡丝是刚才弄的,这不刚好一个鸡丝冷面嘛!杨五花做馒头不行,做面条已经很熟练了,煮了一大锅水,将豆芽和茭白丝下水里烫熟取出,再下面条。
煮过的面条需要过冷水,不然会坨掉。家里没有事先凉好的冷水,倒是有一盆薄荷水,杨五花索性就把面条仍在了薄荷水里。过过凉水的面条,放到洗干净的竹匾里,交给杨六花看着,时不时的拿筷子干挑几下。
杨五花估摸着,那三位已经喝完茶洗完手了,就开了一坛杨梅酒,让板凳把酒水倒入小酒盅里。这个小酒盅还配有四个小酒杯,跟那套茶具一样,都是一起送来的。
杨小花带着三个哥哥洗完手,再次回到露台的时候,矮桌上已经换上了餐具和酒具。餐具是照着餐厅的样式摆的,底下一个盘子,上面一个小碗,旁边摆着一个勺子和一双筷子。中间摆着酒盅和三个酒杯,另有一小碟子杨梅。
杨五花原本还想垫一块干净的白布,想想觉得浪费就作罢了。
袁二少搛起一粒杨梅,转过身对杨小花说道:“小花儿,来,吃个杨梅。”刚一说完,杨梅还没来得及递过去,便感觉身后冷飕飕的,心想,不妙!
只见杨五花端了一盘子烤蘑菇和一盘子里脊肉过来,瞪了一眼袁二少,冷冷的说道:“那是泡过酒的杨梅。”你敢给小花儿吃我就拿你泡酒。
袁二少一听,嘿嘿一笑,收回筷子,扔到自己嘴里。
夏日雨多,山林里蘑菇一阵阵疯长,赵平安隔上几天便会进城卖蘑菇,前几日还特地送了一筐蘑菇过来,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又被袁满给遇上了,杨五花都怀疑,这小子跟她姐夫是不是有心灵感应。
烤蘑菇的工具是个带把手的小铁盘子,勉勉强强也能当平底锅或者铁板烧用,那是为了吃烤年糕,年后板凳特地找铁匠打的。
有了下酒菜,杨五花就可以慢悠悠的做她的菜。
“六姐,我带沈哥哥去洗手了哟!”内院露台边,杨小花一边抓着烤里脊肉往小嘴里塞,一边跟小姐姐汇报。
杨六花夸奖:“妹妹好厉害!”
“嘻嘻!”小花儿得意的抬起头,小鼻子朝天一翘,小腿儿晃荡晃荡。
杨五花端着一盆薄荷大虾上菜的时候,刚好听到袁大少正在跟那沈公子说话,没头没尾的,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表妹啊什么冠礼的。
加冠不是在头上随便加一顶帽子那么简单,而是一整套的仪式。本朝盛行冠礼,从皇室到平民都有相应的冠礼制度,当然,与女子及笄一样,穷苦人家一般都自己默默无视。本朝男子十五至二十岁,皆可加冠,至于到底几岁行冠礼,那就看自家的选择了。
在及冠之前,头发也并不像老式武侠片里那样,随意披着,或者扎一半披一半,那是垂髫小儿的发型。十多岁又尚未弱冠的,一般都是束而不冠,也就是说,主要拿布条子把全部头发高高束在头顶。像袁二少,头上就扎着绣着银色花纹的白色丝带,还很风骚的垂下带子飘啊飘的,这是要学小仙女吗?
杨五花一时好奇心起,就往那位沈公子头上看去,嘿!这布巾子绑还真挺括,干净利落,布头都藏在里面,一眼看着就像戴了个发冠一样,哪像那袁满,跟个垂柳似的。这也不知道怎么绑的,手艺还真不错!这年头没有橡皮筋,梳头可麻烦了,她每次给妹妹们绑辫子老容易掉。
袁满见杨五花“痴痴的”看着他家表哥,突然阴阳怪气的冒了一句:“我表哥就要定亲了,你就别看了。”瞧你那眼神儿!看到崔大哥就一脸痴,现在见到我表哥也一脸痴,怎么见到我就是各种大眼小眼白眼的?我长得也不比我表哥差吧?
杨五花见原本说话的两人都停下来,转头看向她,顿觉尴尬,狠狠瞪了袁满一眼,转身就跑了。
袁满心说,瞧,又是一个大白眼!
最后上的是西瓜,西瓜是去了皮,再切成一片片小三角,倒不是杨五花故意讲究。实在是这个西瓜花了一百零八文,可不便宜,总得多多利用才是。单独把瓜囊切出来,剩下的白皮还能像黄瓜凉拌或者炒着吃。
西瓜是六花仙子端来的,通通去了籽,就这样她还不往提醒一句:“看到西瓜籽不要吃哦,要挑出来给我,我要种西瓜呢。”
三兄弟都是第一次在杨家吃西瓜,听了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低头看着这些切成小三角坑坑洼洼的无籽西瓜,颇有些无语。
沈公子正要搛起三角西瓜来吃,就见黑花那一团肥黑小身子一闪而出,随后就见到那小仙女儿再一次登场,对一旁的袁大少开玩笑道:“她倒神气,还有个开路先锋呢,不愧是小仙女啊。”
杨小花捧着她的小木碗爬上露台,把木碗往那四方矮桌没人坐的那一面一放,听到沈哥哥“夸”她,朝他“嘻嘻”一笑,干脆把碗儿往沈哥哥那边移了移,随后拖来她那特制的加高过的小蒲团,一屁股跪坐在他边上。
她是被小姐姐派来监督的,一边吃着自己碗里的西瓜,一边用圆溜溜的大眼睛,扫视着三位哥哥手里的西瓜。一旦发现漏网之籽,便会大喝一声:“等一下!让我来!”然后拿出手里的圆头小木棍去戳那被遗漏的西瓜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