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将军府丫头打扮的人,是卫羡?季念文与顾炎欢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站了起来。季念文从前也见过卫羡两次,虽然未曾仔细打量,可总也对她的长相样貌有些印象。这会儿细细的看起来,竟真与原本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了起来。
她的心思略一回转,便立刻上前握住了林宛白的手,将她给拉到了自己身边,季念文笑道,“宛白这是怎么了?”
她与林宛白背对着众人,不等林宛白再开口说话,季念文又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话,总也不能在这里说吧?”
她这话一落音,后头就走上来不少人,均是目带疑惑,准备来看一看这位被林宛白叫做阿羡的小丫头是谁。
子苓收了季念文的眼色,连忙一步挡在了阿灵的面前,挡住了众人窥探的视线。
“怎么都往这儿来了?宛白这傻丫头,”季念文双手扶住林宛白的肩膀将她往前一推,脸上带着不少无奈,“不看清楚人便上去叫了,将军府的丫头胆子可不大,万一吓出个好歹来,我可没法随便交代。”
她的话语里带着点亲昵,算是给林宛白解了围。林宛白不甘心的还回头看了阿灵一眼,不过心里也反应过来时间与地点的不合适,只能暂且将心头的那股踌躇与疑惑给压了下去。
阿灵的胆子是被先前司元的一吓给暂且压了下去,可是那原本活络的心思却没有。经过最初的仲怔后,她便立刻有些反应了过来。
那个打扮出众的少女上前握住自己的手,真真切切的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这里头倘若没有半点隐情才是怪的。阿灵因此收回了原本想要后退的动作,转而上前走了一步。
子苓连忙拉住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还往前去,还不够添乱?”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阿灵往外走。她们才走出没两步,木莲就从后头悄悄的跑了上来,附在子苓耳边切切的说道, “少奶奶说了,一会儿把人先带去妙景院,其他什么地方都先别去。”
等到了这会儿,阿灵也早已经将去找将军什么的忘到了脑后,虽然现下的思绪如同一团浆糊理不清楚,可到底也觉出了一点儿不同来,在心里暗自思忖着。
眼瞧着人走进了妙景院里,刘婆婆才从一边的暗处现身,脸上露出了和缓的笑容。
卫家的二女儿是在将军府里找到的,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足够落人口舌,更何况卫羡一开始离家便不是为了什么说的出口的好事。这事情也只能放在心里头,是苦是甜都自己尝。
如今卫羡的身体里呆着的是阿灵的灵魂,她脑子里全都是飞机高铁,同一个古代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半点也接不上。卫家人只当是她的脑袋出了毛病,心疼的不得了,存着慢慢养病的心思。不过好歹只是忘了些事情,说话举止也还有些原本的套路。
于是,等时间入了五月里,户部尚书家一直病着不见好转的次女的身体竟然渐渐的好了起来,差强能见人,比先前是好了许多。
云山院里的人自然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弯绕曲折,阿灵的无辜离开随着时间的过去渐渐被流传成了一个极其可怖的版本。阿灵的离开,可不就在将军训斥完她以后?
这究竟去了哪里可没人知道,兴许是又卖出去了呢?兴许,已经打死了呢?这个时候,那些内院深宅里曾经有过的诡秘传闻都不自觉的被人套到了阿灵的头上,一天天的演化成了更加恐怖的故事。
不过只有一点是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阿灵走了以后,再没有一个人提过她的名字。仿佛她这个人从来未曾出现在将军府,出现在这一处小小的院子里。
四月半里领回来的那一只小老虎因为养的精细,如今已经壮了一圈。因为和院子里的人都相熟,故而也不怕生,整日虎头虎脑的在院子里乱窜,东边看看,西边咬咬。
“小虎,到这边来,”蔺子桑手里拿着一只半大的脸盆,里头装着半盘子肉,少说有一斤,生切出来的,还带着不少血丝。
光是闻见味道,已经足够吸引小老虎。它转头机灵的看着蔺子桑,再一听她开口唤它,便立刻乐颠颠的颤着四肢跑了过去。
这一个月来都是蔺子桑喂的它,它早已经记住她的样子和味道。要是换个人来喂,便是闻见了肉味,它也只看看,绝不开口。
五月的天气,空气里的寒气已经消散殆尽,只要是有太阳的日子,便多是暖意融融。蔺子桑换下了有棉絮的裙子,领了将军府里初夏转热以后的丫头服,她自个儿字后腰那儿收了两针,小小的改了两处,显出些不同来。
她眯着眼睛抬头看看天,然后又低头看了看正哼哧哼哧费劲的吃肉的小虎,弯下腰来轻轻的在它的脑袋上抚了抚,嘴里默默的念道,“就你会吃,如今一天喂你两次怕都已经不够了吧?”
小虎听见她开口,略略的停下了嘴上的动作,然后短短的呜咽的两声,像是在回应她的说话。
蔺子桑见它像是在撒娇,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别卖乖,那偏厅里头的桌椅板凳可别再祸害了,不然也得照着小少爷屋里一般,全都在桌角上装上铁皮。”
小老虎如今已经完全像一只成年的小胖猫了,两只耳朵支愣在头顶,时时刻刻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它吃完了嘴边的东西,又咕嘟咕嘟的在一旁自己的水盆里喝了两口水,这才又撒欢的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它歪着脖子看蔺子桑,见她站着没动,并没有与自己玩耍的念头,这才委委屈屈的呜咽了一声,然后兀自翻了个滚,跑开了。
蔺子桑擦干净自己的手,又去房里梳了梳头,这便听见了外头有人唤她。
“子桑姐姐,时候差不多了,”山香站在偏房门口,朝着那合着的房门轻轻喊了一声,然后又站了一会儿,就看见那门从里头被人拉开了。
蔺子桑只梳了头,描了眉,脸上却是没扑多少脂粉,看着是个爽爽利利的,可这到底还是没怎么打扮,怎么也算不上是多过分出挑的。
不过,这会儿是要向着养性居去,也不好多出头,安安稳稳陪着过去就是了。
老祖宗本也想不起司信泓这个孙儿,本来就不喜欢见,平时是连请安都特意省去了的。今儿个却不知怎么了,竟让人过去一趟。
司信泓自知不得老祖宗喜欢,平时也只将面上的礼数做的过去了,其他的并不多表示。
养性居外站着一排丫头,瞧着是好几个院子里的。司信泓在门外等了等,通传声进去以后,他才重新迈开脚步,往里走。里头陪着老祖宗正坐着的,果然不止一个。
顾炎欢和季念文一左一右的,均是笑意吟吟。
司信泓低着头走进去,等离着老祖宗一丈余远时才抬起头守着礼节,对着三人一个个行了礼。然后便不言不语的站着,等着老祖宗主动说话。
老祖宗原本歪歪的坐着,这会儿便直起腰来,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下下面站着的她的孙儿。
她和司信泓本就不亲厚,一来是因为从小便不在她身边养着,二来则是因为司信泓的母亲身份太多低微,这样的庶长子注定是不可能由他当着将军府以后的担子的。可司元的举动又让老祖宗心里存着焦虑,他到如今都没有一房正室,偏偏只带着这么个庶长子,虽说司元从没违背过礼制,可到底还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老祖宗就害怕他以后真就把这一份家业给了司信泓。光是凭着这一点,她也对司信泓喜欢不起来。
“站的那么远做什么,老祖宗找你过来,是想同你说两句亲近的话呢,孩子,快过来。”季念文笑着对司信泓招了招手。
老祖宗开不了这个口,她便主动为老祖宗开了口。
果然这话一出口,司信泓抬头看过去,老祖宗也就顺着笑了起来。
“可不是,孩子,快到祖母这里来。”
上一回也是在这个房里,司信泓听着他的母亲被说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那时候老祖宗面目上的憎恶丝毫不曾掩盖,此刻却觉得再给出一点好看的脸色,司信泓就会受宠若惊。
司信泓站在原地没有动,只仰头露出一点笑容来,“祖母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老祖宗脸上那点勉强牵扯出来的笑容登时化作了消散的烟云,“你这孩子,就是没有半点眼色才让人不喜欢,和你那母亲一个样子。”
司信泓脸上的笑容不变,只定定的看着她。
老祖宗皱着眉与他对视半晌,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别过脸去,“罢了,罢了,难道还真同你一个孩子置气么,我便也不与你绕弯子,”她简单的讲明白了让司信泓过来的目的,“你父亲到了如今都没有娶妻的打算,可也不能总是这般下去,你已经十岁,便不是那稚童小儿了,倘若你存着什么不让你父亲再娶的心思,趁早收了去,多劝两句才是正理,其他的,你可别有那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