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西京城。
秋山直子来到潭柘寺,找到老和尚。她穿着米黄色的风衣,薄薄的雪纺白色阔腿裤,最下面是一双银色的高跟鞋。
棕黄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微卷。她摘下巨大的黑色墨镜,露出亲和的微笑,白齿红唇,完美。
“如果你的高跟鞋不是作为武器来用的话,建议你以后别穿。介绍一下,这位是虚寂真人。”老和尚道。
“什么真人假人的,那我叫秋山真人好了。看起来,你应该比我小,你叫我姐姐好了。”秋山直子看着这个大约有十二岁的女孩。
老和尚想说点什么,却被虚寂真人拦住了。
“秋山真人,有道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既然想做我姐姐,那你有什么本事?”虚寂真人静静地看着直子。
“我的本事可大着哩:我力大无穷,跺一跺脚,地球都会抖三抖;我貌美如花,甩一甩头,蝴蝶都会围着起舞;我若发条星信圈,点赞的,都得排到月球去。”
“尽管我很讨厌哲学,但我还是不得不引用其中的一句:不要拿非本体论的东西去证明自己。地球、蝴蝶、点赞者,难道这些就代表着你?得之何喜,失之何忧!”
“你这么说,我听明白了一点点。那你又有什么本事?”
“我知道我是谁。”
“你不就是虚寂真人吗?”
“不,虚寂真人只是个符号。假入有一天你力气不大了、也不貌美如花了、更没有什么粉丝之类的。那么你是什么?”
“我还是我。”
“这就是’我知道我是谁‘中第二个我的含义。”
“那第一个我呢?”
“我们先谈第二个我。”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不就指的一个人的内在吗。”
“那什么是内在?”
“内在就是就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那你与生俱来都有些什么?”
“我有着父母遗传下来的基因。”
“为什么你的父母会成为你的父母?”
“偶然的随机。”
“在你父母未曾结合时,你在哪里?”
“那时没有我。”
“你由什么构成?”
“在物理学中的我是由原子构成。在生物学中的我是由细胞组成。”
“根据物质守恒定律,构成你的原子已经存在了很长的时间,或许它们曾经以石头的形式存在,在你死亡后,它们又重新打乱,分散于自然中。”
“照你这么说,我可能是不朽的?”
“如果你认为原子能代表你。那你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难道我们真的和别人有所不同吗?或许只是观念的误区。”
“看着你周围的世界,你真的认为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物体吗?”
“确实。即便是最最相似的孪生双胞胎,只要你耐心找,总能找到不同的地方。”
“为什么会有不同?不同的根源在哪里?”
“我想是环境的差异。世界上没有两个相同的坐标,即便是同一处,在时间坐标系下也是不同的。人甚至连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所以我处于一条时间的长河中,我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我又似乎从未改变过。”
“那我应该采取怎样的生活?”
“你抛出一个硬币。虽然正反是随机的,但如果初始条件足够精确,你总能知道正反。”
“是说,有因就有果吗?”
“理论上,你是可以推倒出结果的。但是,你的初始条件总是不那么精确。从某种程度讲,人的未来是已知的。但是只有上帝知道。过程中变量太多,人类得不到答案。”
“想象一下我在一个抽屉中放卡片,猜测是奇数个还是偶数个。本来我要放奇数个,但我考虑到上帝可能知道这一点,我又多放了一个,所以上帝猜错了,结果是偶数个。”
“上帝知道你考虑到了他的知道,所以上帝还是猜对了。侯世达定律:做事所花费的时间总是比你预期的要长,即使你的预期中考虑了侯世达定律。”
“那我应该过怎样的生活?青灯黄卷、晨钟暮鼓吗?”
“人和人是不同的。非常不同。就像有的和尚不吃肉是修行,有的吃肉是修行。那你是该吃肉呢还是不吃肉呢?”
“我不知道。”
“Follow your heart(追随你的本心)。”
“我觉得我还是吃肉好。”
“Not your mouth(不是口舌之欲)。”
“那是不吃肉?”
“Not your conception(不是观念枷锁)。”
“到底如何?”
“有时还需要点否定再否定。”
“看这位道友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想必道行不浅。我思虑再三,还是不做你姐姐了。”秋山直子腼腆道。
“秋山真人既然你不想做我姐姐,那我做你姐姐如何?”
“你才多大呀。你不会修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返老还童了吧?”
“你见过这种功夫?没听说过,什么乱七八糟的。”
“师姐,那个是金庸前辈小说里的。”老和尚道。
“她是你师姐?那得多大了呀。你们是哪个派的呀?”秋山直子嘴巴张成了O型。
“星宿派的。”老和尚接着道,“加入我们吗?”
“不加。”
“理由呢?”
“你们派名字太难听了。”
“名字可以改。”
“那我可以加入。”
“师姐,想个名字?”
“星星派。”
“你这说出去,人家搞不好会以为是猩猩派,里面一堆大猩猩呢。还是我来起个名字吧,璇玑派怎么样?”
“我们的名字要带星,这既关系到我们的过去;也代表着在星大陆,本派的荣耀。”
“那结合一下,星璇派怎么样,听起来不错哦。对了,师姐你多大了呀,修行还能童颜永驻吗?”秋山直子道。
“不能。”虚寂真人道。
“那你这是?”
“这是转世轮回,非你现在的境界所能理解。”
“有转世灵童这一说吗?我一直以为是迷信呢。”
“你觉得有,是迷信;你觉得没有,也是迷信。”
“哦?何谓迷信呢?”
“迷信就是糊里糊涂的信;或是糊里糊涂的不信。”
“本来我不糊里糊涂,听了你的解释我反而糊里糊涂了。”
“不,明白了是不会再糊涂的。只有糊涂才会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