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恒勉强扯动了嘴角,疲惫的将头倚在了陆氏的肩头。
“娘,我们今天吃元宵吧。”
陆氏爱抚的轻轻拍着清恒的背,有些哽咽,连忙点头答应。
“好,好,我们是好久没有吃过元宵了,今天为娘要亲手包元宵给我的恒儿吃。”
华灯初上,陆府的夜晚比往日似乎都要美丽。溪水潺潺绕过青石,偶尔有鱼儿探出脑袋又迅速的藏进了水中,草木间有流萤飞舞,万籁俱寂,暗黄的灯光笼罩着陆府的一切,显得温暖而又祥和。
一间厅堂,四人入座。
陆氏悉心的为每人碗里盛了元宵,眉里眼里都是满足的笑意。
陆鸣风醉意微醺,靠在椅子上憨厚的笑着。
“这……这是怎么了?你爹爹平素便是三杯倒的,我不过转身的功夫,这怎么就喝上了?恒儿,你怎么不阻止一下他?”
陆氏嗔怪,放下了手中碗勺又准备去厨房准备醒酒汤。
“夫人,夫人,莫去莫去,我……我很好,今个为夫高兴,你,快回来。”陆鸣风一把拽住了陆氏的袖子,将其按在了椅子上,又转身朝着苏子宸和清恒道:“多久了,咱们一家好久没这么在一起吃过饭了,陆某人宦海沉浮一生,功名利禄,金银财富,良田美酒所得不计其数,可是唯有今日,陆某人最高兴!”
说完举杯又是一盏下肚,许是杯中清酒太过辛辣,陆鸣风的眼睛越发的湿润起来,然而他仍旧是在笑,一张脸红透了半边天。
清恒握紧了手中的筷子,虽然大家都在笑,但清恒的心里却觉得越发的压抑。
苏子宸轻轻拍了拍清恒的手掌,端起小厮递过去的酒朝陆鸣风敬道:“大人既心系百姓,又要兼顾府中事务,且内外处理皆是妥当至极,子宸深感佩服。”
陆鸣风醉眼迷离,脚步有些虚晃。
“吾欲朽骨献玉廷,留以后世万年青。”
苏子宸笑而不语,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陆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了陆鸣风手中的酒杯,语气里带着三分责怪七分怜惜。
“好好的一顿饭,你非要喝个酒,如今……”
话未说完,陆鸣风突然脸色一变,竟然直冲门外干呕起来。
陆氏一惊,急忙跟了出去。
清恒也欲起身查看,苏子宸抢先一步叫住了她。他独自探到了桌子上的酒壶,待为自己斟了一杯并支开了众人后,方才又道:“阿恒,我有事同你说。”
清恒疑惑不解,正要开口询问,却瞬间被苏子宸的下一句话给震到四肢麻木。
苏子宸说,他会烧了陆府。
“既然你无法做到,那就让我来吧。”
杯酒下腹,烧灼心肺。
“苏哥哥……”
清恒怔怔的看着苏子宸,又听他娓娓道:“或许你不知道,在你昏睡的时候,我就了解了一切。昨夜你与那人的对话,我亦知晓。”
“这一切也许都是冥冥中注定,注定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幻境生成的残影,注定让我知晓唯有烧了陆府才能助你摆脱一切。”
只记得从混沌中醒来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告诉他,他唤作苏子宸,是一个瞎了眼的琴师,一生钟爱一个叫清恒的姑娘。那姑娘喜他一身白衣,喜他温润如玉,更喜他为她弹一曲《佳人令》,而今那姑娘刚刚消了蛊毒,却依然不醒。
于是他无措了,着急了。他日夜守在她的床边,盼望着他心上的那个姑娘能够快一点醒来。
一天,两天,他一直未见她醒来,却毫无准备的听到了她的呓语。
她说,她堂堂山君不会被幻境打败,她说她等了上千年,就算再不济也不会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她还问为何当年苏哥哥不回来救他们,那样陆府也许就不会惨遭灭门了。
手中的琴弦发出一声凄厉的响后断了一根,他错愕良久仍旧安慰自己。兴许,是做噩梦了吧。
却又听她悲怆的哭泣,她喊四喜。
四喜?四喜是谁,他想啊想,终于想起来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
可是她为何说一定会救他呢?那人不是正在锦心小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