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的疑问困扰着他,直至她醒来那一刻。
那人紧紧握着他的手,那一刻,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手掌上渐升的温度。
记忆中那人总是巧笑嫣然的模样,可为何此刻与他近在咫尺的人让他感到她非常的痛苦呢?有时候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眼睛上的缺点,因为眼盲,所以触觉变得异常灵敏。他多希望自己感受不到她的烦恼,她的纠结,这样,他仍旧可以与她泰然处之。
然,他做不到。
阿恒,你既已心不在此,欲寻真相,那我能做的,便是竭尽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只是可惜,真相竟是那么怵目惊心,直让他茫然无措。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这句话,他终于懂了。从此他要告别那一抹惊鸿艳影,至于自己身于何处,他不会在意。
阿恒,我一生本就是为了你而来,我不愿成为你前路的阻拦,我要用最后一点价值来助你踏上青云,让你从此福来心至,皆是逍遥。
“大人和夫人都已知晓,所以你不必痛苦。”
清恒笑了,笑得疯狂,笑得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停的质问,为什么一次次的揭开她的伤疤?为什么让她失而复得却最终失去?为什么要让她亲眼目睹所有的悲惨?为什么当年的陆府湮灭要与她扯上关系,而今又让她再一次毁了一切?
所有的支撑全数崩塌,清恒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是火,熊熊烈火烧红了半边天,一条火舌肆无忌惮的乱窜,有人在奔跑,有人在哭叫,刀光剑影令她眼花缭乱,她听到有人在喊“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我儿无辜!微臣无辜!陆府无辜!”
她看见她的父亲的胸前被一把刀子深深的插着,然而他并没倒下,而是一步步朝一个人的方向蹒跚过去,鲜血染红了他走过的路径,染透了他那身青衣。
“鸣风!”
娘亲嘶哑的叫了一声,不顾一切的跑向他,可是还没到他身边,一把把剑便彻底围住了她。
“你们休想阻拦我,就算死我也要和我的夫君死在一起!都给我滚!”
她的娘亲脚尖轻点从人群中跃起,然而数把剑也一同跟着她跃到了上空。
“你瞧瞧,多么伉俪情深啊——”
手指翻飞,挡在她娘亲周围的执剑人悉数退到了那人身边。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下一秒她看到的是娘亲仿如枯叶从空中掉了下去!
“若是当年,我也许会忌惮,可是谁让你自废武功呢?”
“可惜,我从始至终都未怕过你。”
她看见了她的娘亲飞扑到了那把插在她父亲胸口的长刀上,那一刻,她只觉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大火吞噬着一切,她总算有了知觉,来不及哭喊,只是咬着牙趁人不备从那狗洞钻了出去。
“阿恒,我,能最后抱你一次吗?”
“可以。”
清恒无助的看着苏子宸,缓缓的伸出了手。
拥抱的那一刻,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感受到了他那一声好似穿越山河大海而来的怅然的叹息。
“对不起,苏哥哥……我是个极度自私的人,我不能放下我的仇恨。”
她伏在他的肩上,哭的肝肠寸断,恨不能将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
为自己的懦弱,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苏哥哥,我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是,我永远不会怪你,阿恒,我很开心,你还愿意唤我一声苏哥哥……”
苏子宸轻轻拍着清恒的背,趁她不备忽然手掌用力向其袭去。
刚才还在哭泣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阿恒,睡一会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只全身漆黑的鸟儿从窗外飞进了屋子,落在苏子宸的肩膀上叫个不停。
“小九儿,飞吧,如今我无需你报信了。”
苏子宸爱抚的摸了摸鸟儿的羽毛,将鸟儿又放了出去。
阿恒,能成为他我很幸运。
当夜,一场大火灼灼烧起,火光照亮了陆府的上空,战小北坐在马车上看着那血红的天际,又看了看车里的两人,一时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