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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曲水流觞

算来再过两日便是帝后的生日了。这一代上君苏奕至今为止共有过三任帝后,第一位乃是苏容帝后,也是苏辛、苏媛及大皇子苏烨的生母,身虚体弱,年纪轻轻就因染了风寒而死;第二位据说是人族戏子出身,却很得圣宠,可惜一生膝下无儿女,因人族本就寿数短暂,所以也算红颜薄命了;第三位却正是眼下即将生辰的苏眉帝后,也是一手将苏陌云及苏宛、苏尚离这对双胞姐妹拉扯大的帝后。

据传闻说苏眉并不愿嫁给苏奕,之后嫁给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且苏奕娶她的时候她已有了身孕,而这个孩子正是苏祖帝君一向看不惯的苏陌云,在这以后,苏眉又陆续为苏奕生下苏宛及苏尚离这对姐妹。但却对这对姐妹冷淡至极,仿佛除了苏陌云她并没有生下过其他孩子。

世事皆有因果,苏眉不喜苏宛也绝不是仅仅只有一个原因,因苏眉的不喜,是打心底里对她的厌恶,这厌恶根深蒂固,困扰了苏宛整整上半生。

苏奕甚是宠爱苏眉帝后,因此今次的生辰特意在不凡山举行,据说这座仙山乃是当年苏容帝后嫁过来的嫁妆,其上生金玉,后天又经人工的雕琢,是一处难得的胜地,仙泽深厚,据说其上不少的野兽因了仙气的日日滋养,不少已化身为瑞兽。

苏宛纵然是个不受待见的公主,因着苏祖帝君的面子,苏奕却也递了帖子给她。

但苏祖帝君却向来不给苏奕面子,对苏眉这个儿媳妇的瞧不上简直是溢于言表,自然是不会赴这个宴。

七月初三,苏宛携了阿箬早早上座。等上君携着君后及几位颇得宠的公主姗姗来迟时,苏宛已嗑了两包瓜子喝了两盏小茶吃了两串葡萄。尾随的公主里,苏媛着盛装扬着张艳丽的笑脸款款而来,在看到苏宛时,却一瞬沉了脸。

苏宛边嗑着瓜子边好笑的看着她一张风云变幻的脸,想来上次没能让她在祭祀大典上出丑,苏媛一定气的逼出内伤了,今次不定又酝酿了什么针对她的好主意。

果不其然,苏媛在经过她面前四角的红木小几时,瞬时换了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弱柳扶风的轻轻扬了广袖掩了掩鼻子,甚为嫌弃的模样,仿佛她是多么卑微低贱的存在,“啊,苏媛没看错吧,苏宛妹妹怎的也来了,帝后竟也亲自递了帖子给你么?哎,帝后果然宅心仁厚,纵然是妹妹,也亲自递了帖子。”

呵,这话说的周密,旁的不清楚的人只当是在夸赞帝后,宫里知情识趣的人却该听得明白,苏宛的帖子自然不会是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帝后递的,这只怕是变相提醒她她却是个不招人待见的。

苏宛仿佛浑不在意似的,抬手招了阿箬扫了面前一摊稀稀落落的瓜子皮,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犀利的凤眸一抬,便直直看向了苏媛,“帝后整日忙于后宫之事,自然是无法亲自递帖的。”

苏媛果然满意的一笑,她就该料到苏宛不配。

“正因如此,她才托了父君使阿爷递帖给我。”苏宛不咸不淡地开口。

苏媛吃了一瘪,她自然是不敢触了上君及苏祖帝君的霉头,便也只能恨恨的瞪了苏宛一眼。

苏宛却懒得再看她一眼,转头颇有礼数的同前来的朝臣们微笑着见了个礼,倒显得苏媛不甚懂事了。

看得苏媛气红了一双眼,正欲再挖苦她几句,却被款款而来的苏辛打断。

苏辛冷丽的脸上是一副严姊的表情,看得出来对苏媛方才的冷嘲热讽不很高兴,“阿媛,随我过来,休要丢了宗族的脸。”

说完不忘对苏宛报以一个歉意的笑脸,便不疾不徐的牵着苏媛回了上座。

方才落座不久的苏陌云兴致不错的看完这出戏后,轻挑了折扇靠近邻座的苏宛,轻佻的笑容挂在嘴角,“此番连我都觉着苏媛有些可怜了。”

苏宛却眼也没抬的径自在那剥核桃,剥好后却不料被眼疾手快的苏陌云瞬间顺走了大半,苏宛却也不甘示弱,立时拦下了他修长的一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背使他不能动弹,她微侧了身子向他,面上是春风般的笑,“四哥可听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说?”

苏陌云一双桃花眼带着粼粼笑意,看着她的目光却不同于其他人,“小五,”

苏宛也满眼含笑的看着他,“四哥有何指教?”

“手拿开。”他脸上温柔的笑意简直如母亲般温暖。

“若我不放呢?”她脸上挑衅的笑容看着竟是那么刺眼,美丽自信的刺眼。

他轻笑,突然使力反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没管她脸上僵住的笑意,径直带到自己嘴边,“那你喂我。”

苏宛睁大眼睛看着他,深觉他今天怕是吃错药了。不过她也算是他口中的混世魔王,不有些惊世骇俗的作为又怎对得起他给她的封号?

“好啊,那苏宛就不客气了,四哥张嘴就是。”她马上又恢复了一副狡黠的笑脸,且他私心里觉着,还有些奸诈。

“咳咳,”总觉着接下来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苏陌云清了清嗓子,准备不着痕迹的一笔带过,却被帝后厉声打断。

“陌云,光天化日之下你二人打打闹闹可还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苏眉厉声看向苏陌云,却一眼也没看他身旁的苏宛。

苏陌云微笑着颔了颔首,眼风轻扫却见苏宛充耳不闻的吃着核桃。她没事人的一副样子叫他看得心微微揪紧。

席间另一处的苏尚离白了脸色看着苏陌云,从方才起他的目光就未从苏宛身上移开半刻。

苏媛却是十分解气的喝了口茶,看来讨人嫌的人连老天也不会帮衬着。

苏辛未说什么,一向冷丽的脸色看着苏宛却变得有些柔和。

上君平素不怎么留意苏宛,加之苏眉对她的不喜,更是没怎么说过话,唯一的印象便只有上次祭祀大典上苏宛颇为惊艳的背影,也算是给宗族挣够了面子。

此时总觉于心有些不忍,便看向苏宛道:“苏宛,为父见你的舞姿颇有些惊为天人,有空可愿再给父王跳上一跳?”

苏宛却是波澜不惊的拱手,“自然。”

待礼官从各人手中接过奉给帝后的生辰贺礼后,宴请聚会算是正式开始。盛宴从山头至山脚一条思若河的旁边开始,据说是仿了凡界新近的游乐玩法,取了“曲水流觞”之意,各色觥筹玉液并美食珍馐一顺从思若河顶漂流而下,直至山脚,再曲曲折折的回到原点。

且与凡界不同的是,他们这些仙灵是在水上修葺了各色小凉亭,皆用寒玉而成,远目望去,仿佛思若河的滔滔河水上径是一叶叶泛舟的碧玉遮天荷叶。河岸两旁俱是开阔场地,候了不少的怀抱丝竹管弦的歌姬并舞姬;再远处便是清幽的青青竹林,供客人休憩浅聊或是做些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且听说午宴后还会有狩猎之类的项目。

苏家作为王室之家,皆落座于山顶处。浩浩荡荡的几百人依次按官阶及名望循序渐坐。

苏宛此行纯粹只是为了品一品九重天特遣送过来的琼浆玉液,是以坐下后就不停的捞了思若河里的觥筹一个劲的灌。

喝完方回味的咂了咂嘴,却也没觉得有多么美味,这个青梅酒里若是能将青梅先行在青芒苏里滚过两遭,滋味却又定当别论。

苏陌云一边酌了小酒一边笑看着她,“这个酒嘛,果然是及不上你的手艺。”

“四哥忒抬举苏宛了些,不过这酒虽是好酒,却也不是何珍品,你的嘴一向被我养的刁的很,不入你眼倒也正常。”苏宛丢下琉璃酒盏,拾起了碟子里的一叠糕点垫了垫胃。

微风拂起,似带的他眼里的粼粼秋水一瞬荡开,他靠近了她些许,姿态慵懒而不失尊贵,“自然,好酒嘛,哪能轻易就给不相干的人分了喝,上君的库房里倒应是有不少。”他像是略一思索,又改了口,“思若河顶储着的御酒里说不定也有那么几罐。”

话毕,状似不经意的扫了眼苏宛的脸色,但见她眼睛里瞬时燃起了某种光彩,酒盏后他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馋酒的人嘛估摸着一向好骗,倒不出他所料。

苏宛立刻拽了他的袖子,一向冷淡清丽的清纯脸庞竟带了点谄媚之色,衬得她似个醉色芙蓉,让人挪不开眼,“四哥可是要带小五去瞅上一眼?”

他笑了笑,“只是瞅上一眼?”

“再尝上那么一丢丢。”苏宛眯眼用指甲盖比了个小小的厚度。

“哦,这个嘛,却不是什么小事情,容我想想,”苏陌云作一副深沉的沉思状,像是在做着什么巨大的心理斗争般。

苏宛却勾住他的肩,她知道他这副鬼样子是在等着她开口,“四狐狸”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便找我兑,我说到做到。”

“真的?”苏陌云弯起的眉眼倒真如一头狐狸。

“嗯。”她郑重点头。

却见苏陌云眼里的光仿若夜空中燃起的烟花,炫然绽放,亮如深夜的北极星。

她正要拉了他起来。

“姐姐,”一声温温糯糯如江南白糖糕的熟悉嗓音从她身后响起。

苏尚离捏了衣角有些羞赧之色,“姐姐可是要同四哥离席转转?若是如此,能否也捎上尚离?尚离断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苏宛一向冷历的眼神在看到苏尚离后竟变得有些温软,像化了的冰凌,“尚离,你是我亲姊妹,即便你有任何麻烦,我也断不会嫌了你,相反,我乐意之至替你解决掉任何麻烦。”

苏尚离愣了愣,这话她听起来却像是提醒。她眼眶微有些酸,看着苏宛的目光也亲和了不少,“姐姐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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