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策看着柳三白,他现在有些着实为难,因为他才意识到他不好称呼柳三白,他着实有些捏不准眼前这个男子的年龄,看着只是中年,但他感觉却不是,面对他,就像是面对剑鬼一般。
想了良久。
柳三白也没有说话。
因为他感觉到孟玄策似乎有话说,所以他在等待孟玄策。
孟玄策干脆拱手说道,“柳先生,不必唤我公子,我也只是一个江湖浪客而已,没有那么尊贵。”
“我叫孟玄策,后面老者名剑鬼。”
柳三白看着宛若仙人下凡的男子,宛然一笑。
眼睛一瞥,望向了站在门边的剑鬼。
嘴中微喃,剑鬼二字。
“柳先生,我们即将离开邶城,还要往南而去,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即可,房钱我也早已付过。”
孟玄策的话语再次将柳三白的眼神吸引回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继续向南。
柳三白闻言,皱起眉角。
看着孟玄策这张脸庞,他终究摇了摇头,“可以带上我吗?”
孟玄策看着柳三白,有些愣住。
救助他,也只是身躯中剑意的牵扯。
可跟他们一起往南,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唐突。
柳三白也愣住了。
他也明白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唐突了。
萍水相逢,又提出这般要求,很多人估计都不会答应。
剑鬼挂剑不平,手掌握在剑柄之上,闻言,也是微微皱眉,看向坐在床榻之上的柳三白,眼神打量,一个陌生人要求与他们同行,他自然要保证孟玄策的安全。
就像是那天与孟玄策交谈。
孟玄策是他重获的一个选择。
为了当初自己懦弱,没有丝毫反抗的行为的一个重新的选择。
报恩是一回事。
了解心中之结也是一回事。
剑鬼称孟玄策为公子,自然事事以孟玄策为主。
气氛沉默。
终究还是孟玄策点了点头,“那先生先休息一会儿吧!”
“待我们准备好,便出发!”
柳三白躺在床榻之上,有些失神。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提出这个要求,要跟着他们,也许只是因为现在自己的迷茫,也许是因为现如今伤势未好,也许是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缘分。
缘分很奇妙。
这是柳三白心中所想。
而此时在孟玄策的房间内。
剑鬼皱眉,不时看了看孟玄策,想说话语却又没有张嘴。
“你是想问为什么要带上柳三白?”
孟玄策没有转身,却是明白剑鬼此时心中的想法。
剑鬼闻言,“公子与他不过萍水相逢,难道不怀疑他的居心?”
孟玄策转过身来,伸出了他的右手。
张开。
掌心处伤痕密布。
这些伤痕就像是蜘蛛网一般,紧紧缠绕在他的手掌之中。
这只右手,刚才完全掩盖在衣袖之中,直到现在,剑鬼才足以见全貌。
剑鬼皱起眉头。
他认识这些伤痕,因为他熟悉无比,这是剑气伤痕,纵横交错,杂陈无比。
孟玄策看向剑鬼微微开口,“今早将那位柳先生放在床榻之上,我便见到他腰间挂剑,剑客喜剑,这是自然。”
“所以,我拔剑了!”
语气森然。
“那个场面,我至今难忘!”
“那把剑,淡蓝色纹路如雨水一般流淌而下,剑气凛冽而起,宛若风暴夹杂着我的手掌,我强忍着剑气肆掠,剑柄上的纹路,剑身上的纹路都深深迷茫着一种杀气,凶剑不外如此!”
剑鬼闻言也是颇为感慨,“剑有灵啊!”
说这话时,剑鬼眼光飘向了自己腰间的不平,只是名剑,却无灵,剑鬼相信自己可以孕育出不平的灵剑。
孟玄策也是伸出手掌放在了听雨之上。
这是他缥缈峰上的师父赐予他的。
无灵无识。
正是为他而生的一把剑。
纵使现在无灵,无识,终有一天,会有的。
孟玄策在心中暗暗定下决心。
剑客佩剑,用剑,无时无刻不在往剑上灌入内力,灌入道意,无数时间的磨练下,剑生灵,剑生识,正是如此。
决然巅峰的剑客,佩剑自会有灵。
自佩剑,便足以明白,柳三白在剑道上的造诣。
至少,孟玄策与剑鬼万万比不上。
可剑鬼已然将近六十岁,用剑至少四十年,他原本的曲折却是一点灵识也无,可想而知,柳三白的年龄与历练决然不是他表面的那副皮囊,顺着这想下去,伤他之人,又是何人呢?
那般向死的剑意。
那般宛若黑暗,却又蕴藏着新生的剑意。
又是何人?
孟玄策长叹一声,心中微叹。
江湖,这两字便足以让人感慨,而其中的人物,纵使一辈子都难以得见全部。
孟玄策还是骑着那匹骏马。
白色如霜。
后面则是跟着一辆马车。
剑鬼驾车。
柳三白躺在马车内。
可以说,这辆马车就是为柳三白而准备。
福临客栈本就在城南,所以他们直接向着南门而去。
邶城居于剑南最北方。
可以说,这座城池便是剑南的龙尾。
厚重沉着。
向南而去,便是顺着龙身而动。
黑色的高大墙壁被他们远远落在身后。
剑南多丘陵。
山路纵多。
出了邶城,除却周围一片平原外,便是山岭丘壑。
孟玄策刚要踏上山林之路,一旁树木却是响起了一道声音。
孟玄策勒马停下。
剑鬼也勒马停下。
因为树木上跃下一道人影。
肩挑长枪。
醉含芦苇。
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
看似凶厉,眼中竟然没有一丝戾气。
他看向孟玄策,眼中竟然是一片柔和。
他微微出声,“我已等候多时了!”
孟玄策一愣。
剑鬼也是摸不着头脑。
马车内的柳三白也是掀开帘幕,看向这个男人。
大宗师。
他微微自语。
剑鬼闻言,眼神一凛。
江南密林。
一座高峰独起。
骤然高耸,破云入天。
灰衣,木履,念珠。
挂着微笑的僧人走上了这座山峰,攀登而去。
曾唤歌舒,现名明朗的僧人,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身躯如玉,不滴一汗。
一路向北。
弃佛,求死,也为灭魔。
“阿弥陀佛!”
他站在高峰之上,对着北方双手作揖。
脸生慈祥。
胜似菩萨。
“多年前箴言,施主一念可佛,一念可魔!”
“只是那时,尚有温情在,无边的杀气,无尽的怨气,也染不了施主半分心境!”
“如今看来,施主魔怔已深,只得与我回到小雷音寺入寺苦修,看来刚出樊笼,又得再进!”
他一脸苦笑。
“当年见你,你还是束发修行,唇红齿白,洁净无比,佛子下凡。”
嘶哑的声音自北边传来。
这座山峰北边的阶梯之上,也走来一人。
正是他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