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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234.旧案回溯(一)

一路畅通,轿车开进警局院内,蔚承勋的车紧随而至。

程致远跟随蔚承勋进入警局大楼,意外地发现楼内随处可见警员,心想:“已经后半夜了,他们怎么还没下班?”

东墙上挂着人员栏,最上方贴着蔚承勋的照片,照片下是他的名字。程致远盯着照片看了几眼,感觉他们父子脸型不像,气质倒是十分相近,料想蔚然脸型遗传自母亲。

走上二楼,沿路警员见到蔚承勋,显得毕恭毕敬,亲热呼唤“蔚队”。

程致远问道:“蔚叔叔,您是局长,他们为什么称呼您队长?”

蔚承勋尚未回答,一名年轻女警员快步上前。她手上拿着一个档案袋,先敬军礼,后道:“蔚局,这是您要的资料,按照您的吩咐,全都整理好了。”

蔚承勋接过档案袋,道:“小王,辛苦治安科和案审科的同事了,时间不早了,让女同志们回家休息去吧。”

女警员道:“是。”退在一旁,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蔚承勋叫来两名警官,让他们安排部属下班回家,回头看时,程致远正在与女警员说话。

程致远低声询问女警员:“姐姐,您为什么称呼‘蔚局’,不叫‘蔚队’?”

女警员微笑道:“蔚局原来是刑警大队长,他手下的兵称呼惯了,就没改口。我才来这里三年,又是文职,只能称呼蔚局了。”

程致远这才明白,原来称呼‘蔚队’还需要资格,笑道:“谢谢您,我懂了。”

蔚承勋笑道:“小朋友,好奇心满足了吧。”

一名警官接上话题,对程致远道:“咱们蔚队不是靠关系提拔上来的,靠的是真本事。咱们老同事心底尊敬他,认为还是称呼‘蔚队’更加贴切。”

另一警官笑道:“蓝副队,自己人大吹大擂不太好吧。”

蓝副队正色道:“那个年代过来的老百姓谁不知道,用得着我吹嘘?”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程致远感觉两位警官都是精明干练的角色,听他们提到蔚承勋时,言语只有尊崇,并无谄媚之嫌,于是更加对蔚承勋肃然起敬。

蔚承勋摆摆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们也别磨蹭啦,快让大家下班吧。小朋友,跟我来。”

来到二楼走廊尽头,蔚承勋走进一间屋子,打开了灯,坐到桌子后面。

程致远关上门,与温姝王恬并排坐在椅上。

蔚承勋将手上的档案放在桌角,对程致远道:“这是间审讯室,不过你们不要害怕,咱们只是聊聊天,唠唠嗑。”

程致远道:“没什么好怕的,您有问题就请问吧。”

蔚承勋道:“情况我只大概了解一些,具体内容你说说吧。这里有录音设备,还有监控器,想到什么说什么,回头有人负责整理,可以不按照顺序,但尽量不要遗漏。”

程致远当下将如何搭上棍哥轿车,如何在皮头的引领下发现厂区,如何相救王恬等经过详细讲明。他感觉怒江似乎不愿暴露身份,除了老鳖中箭与怒江有关,此外再无关联,便没提到怒江。

程致远说完,王恬也将所见所知叙述一遍。

蔚承勋没有动笔记录,听完之后,询问二人是否说完。

程致远想到梁芯被逼自杀的事,道:“有一件事和今晚案情无关,可是我必须告诉您。”

蔚承勋打个“暂停”的手势,先关闭录像录音器材,又走过去将门反锁。

程致远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自觉保持安静。

蔚承勋重新坐回座位,笑道:“致远,我忘了夸你,你可真是有勇有谋啊,是块当警察的好材料。”

程致远本以为他会训斥自己鲁莽,擅作主张救人,没想到他竟会夸赞自己,还改了称呼,不再称‘小朋友’。当下便将梁芯自杀的事说了,请蔚承勋帮她伸冤。

蔚承勋道:“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到是这类似的事。”沉吟片刻,道:“梁芯是自杀的,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这起案件非常复杂,现在还没到伸冤的时候。”

程致远见他突然变得犹犹豫豫,倒像是有难言之隐,问道:“为什么不是时候,您在等待什么?”

蔚承勋将档案袋中的一沓文件取出,平铺在桌台上,道:“破例让你看看这些吧。”

程致远起身上前,扫过一眼桌上文件,很快发现规律,封皮上都带有“华宏社”字样,问道:“这些都是华宏社犯下的罪行?”暗想:“居然有这么多。”

蔚承勋神色淡然,捡出一本文件,放在程致远面前,道:“看看吧,这里面详细记录了‘梁芯案’的调查取证经过。”

程致远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果然看到梁芯的名字,继续阅读下去。

蔚承勋道:“姓常那人名叫常平,梁芯的死与他大有关联,说是他逼死的并不为过,然而背后主谋却另有其人。你听常平说是他亲手杀害了‘鳄鱼’,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鳄鱼也是自杀的。鳄鱼死前,亲口承认罪行,可是不等法院宣判,他已经畏罪自杀了。”

蔚承勋说话时,程致远看到一页上写道:“梁芯之父梁曾伟自愿放弃诉讼,选择庭外调解。”登时愤然道:“亲生女儿受辱自杀,为什么要放弃诉讼?”

蔚承勋道:“因为他收了常平的钱。”

程致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极反笑,道:“钱比女儿的命还重要吗?”

蔚承勋道:“冷静,我很理解你的愤怒,当时我也非常愤怒。但是请你记住,法大于情,无论多么愤怒,都必须照章办事。人民法院对自诉案件,可以进行调解。自诉人在宣告判决前,可以同被告人自行和解或者撤回自诉。刑事诉讼是公诉案件,除指定的几项轻伤害案件外,一律不允许调节。如果梁曾伟当时坚持告下去,结果不会像现在这样,也怪我们知道的太晚了。”

程致远怒火已生,也顾不得许多,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道:“只讲条例,不讲道理,什么狗屁逻辑。”

蔚承勋盯着他看了几秒,平静的表情浮现出笑容,道:“冷静的时候像个狙击手,怎么激动起来就成了市井泼妇了?”

程致远自知失礼,稍微冷静一些,道:“我本来就情绪化,刚才的话对事不对人,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蔚承勋哈哈一笑,道:“不尊重我打什么紧,不要藐视法律就行。”拿过那本文件,翻到中间部分,对程致远道:“这是梁芯的遗书,你看看吧。”

程致远重新拿起文件,阅读遗书。

遗书最末有一句话:“我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已经无法面对现实,我无法再继续生活下去,自杀对我来说是种解脱。申明:我自愿自杀,与旁人无关,没有人逼我。我死后,也请不要调查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室友,他们全是无辜的。”

程致远读到这里,霎时心痛如绞。他没想到梁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会选择原谅,原谅那些将她推向死亡的人。

蔚承勋道:“逼迫他人自杀有剥夺他人生命的犯罪故意,一旦证据确实,逼迫者涉嫌故意杀人罪。但梁芯在遗书中写得很清楚,她是自愿自杀的。笔迹我们证实过了,的确是梁芯所写。她写遗书时非常冷静,使这封遗书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叹了口气,又道:“梁芯家境并不富裕,这孩子很有孝心,想留点钱给家人,真是叫人痛心啊。我们得知情况的时候,梁芯已经自杀了,从被侵犯到自杀,中间整整过了一个多月,也是我们知道的太晚,没能挽救她的生命。”

程致远被这封遗书搞得心乱如麻,情绪由怒转哀,道:“好人死了,坏人逍遥法外,事情过去好几年了,真正的主谋永远不会被抓到,是不是?”

蔚承勋道:“是,目前是这样,你说得没错,不过你多说了两个字——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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