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轻轻拍着我背,浑然不知不远处飞奔而来的一队军队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我抬眼看见马背上的人都蒙着一张骷髅面具,我知道了他们是来捉我的。我抬手蘸着自己的血,抬手画符念到:“昔日朝阳红,与君做涟漪,今日夕阳落,与君话离别。”我记得当年收鸠做式神的时候,他与我念道:“今日朝阳红,与君做涟漪,哪日夕阳红,才敢与君话离别。”
“云烟,这还不是离别的时候,我自当与你缔结誓盟的时候便认定了你,若我有一天弃你而去那一定是这世间再没有我了。”他拂手将我画了一半的符打散,一阵阵血雾弥漫中他起身将我护到身后,他双手聚集气刃,砍向奔来的人群,血气弥漫残肢四飞。
我怔怔的看着鸠的背影,我忽然想起当年留下照看我的那个驱魔人,我日日唤他渊薮,彼时我尚且年幼,渊薮将我照看的很好,我便放弃了修炼道法的念头想着跟着渊薮也非常好。渊薮很擅长占卜推演,奈何他占卜造诣很高,但是法力甚微,既能占得到祸福,但是却挡不住鬼怪轮番斗,我隐约记得当时他就如鸠此时一般,将我护在怀里,最后体力不支跌到在地,我当时就按下决心再不让人为了护我而死,遂苦心孤诣的学习法术。
鸠护我护的很辛苦,他损失过多的法力此刻不过强弩之末,若是法力耗尽只会丢了那副好不容易抢来的躯壳。我记得当时渊薮为防一时疏漏让人伤了我,便教了一种古老的阴阳咒术,阴阳之说不跟这些遗留的仙法符咒不一样,仙法咒术只对鬼怪一类起作用,而阴阳之术却可以伤人,但是我们有着驱魔人的血统,若对人施了此法是要遭报应的,渊薮当时教我的时候,便说你不要怕遭报应那一说,即便我教了你报应就报到我身上了,不牵连你什么。我此刻想来,渊薮已经轮回转世就算是报也报不到他的身上,而我此刻就用此法也没有什么得失可计较。
我默念咒语,挥手十指跳跃如花影一般的刀刃在我手里翻出来,我记得这一记阴阳术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春华水月,刀刃如花杀人如抽刀断水一般快。顷刻间最靠近我们一圈的人齐腰截断,微微一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所有的人似乎十分惊恐的看着我,连鸠也惊异的转身看向我,我向来以为杀人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我此时却觉得很是舒畅,这些人本就该死。
我又抬手,鸠飞快的抱起我说:“不要再用了!”他的言语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他平时对我宠是多一点的,我看向他想要向他炫耀我杀掉的那些人,他却伸手蒙上我的眼睛说:“云烟,你数十下就带你离开这里。”
我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的数着,耳边尽是气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数到六的时候我遥遥的听见一个声音:“鸠,带公主来我这里。”
那是颜凌的声音。
我睁眼颜凌骑着马朝着我们飞奔而来,我方才万念俱灰的念头一下子荡然无存,我扒着鸠的胳膊,抬手挥着叫着:“颜凌。”我喊着他的名字流着眼泪,看着他骑马过来,伸手将我揽到马背上我靠上他的胸膛,他手持剑去抵挡砍来的刀剑,还不忘跟我说:“云烟,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
我看着他如花一般的面容思绪越来越涣散,耳朵只能听见颜凌和鸠叫着我的名字,我像是坠入云里浑然不知自己所在何处。
这一睡似乎睡了很久,梦里我梦见初见鸠的时候的光景,渊薮死后一位叫明慧的道士来寻我,那时候他已经因杀戮太多坠入魔道被数十个驱魔人重伤,眼看着就要临死遭天谴了。他来到我门前说,他曾答应过渊薮帮我推演出让我生生世世伤情的人在何处。他自见了渊薮便迎来了自己的劫数,将友人所托之事暂放一边了,而他那时已经要消散了,硬是顶着一口气来找我。
我捧着鸠的一半魂魄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了天谴的雷云闪电。老天很公平,若是你能挨得住天谴自可转世投胎,但是这世间能挨的住能有几个,最后他一半的魂魄消散了,留下的这一半只能在世间游荡。说来还是我强留住了鸠,让他不得转世也不能轻易的散去。
我正要转身问鸠是不是怨我,却看见一对华服的男女跪在地上,女的略有娇羞拿眼瞥身旁的男子柔声说:“我云姬起誓愿与国主执手相守。”
“本君起誓愿与云姬执手相守。”那男子牵起那女子的手起身转身看下下方跪着的人说:“你们有国母了,可喜否?”
“可喜,可喜。”
乌泱泱的声音传来,将我的梦都震的有些摇晃,我伸手要扶住身边的柱子却摸到了一处屏风,屏风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云姬,你切不可将自己的血肉喂给那人,昆仑只剩下你一个仙家了,不可让世人知晓你的血肉能延年益寿。”
“玄青子,不要劝我了,他是我孩儿的父亲,我理当如此。”
玄青子?他离开这一会儿原来是跟这女子相会来了,我倒是要看看这是哪一处的大猫子能让玄青子舍不得回来,我越过屏风,我看见方才那女子正垂着发丝,用刀将自己的一块肉割下来,我再看那面容很是模糊。
玄青子坐在一边一张猫脸很是悲苦,我一时间被他感染,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我走向玄青子说,“玄青子不要在这里伤心了,跟我回去吧。”玄青子却怔怔的看着那女子,丝毫不理我,我有些生气了,除却鸠玄青子最是疼我,他为何不听我的话?我伸手去抓他,忽然想起玄青子不是被那轿子里的人捉去了,怎么会在这里。我环视四处却没有一处能看的清楚,越想看明白却越是模糊。
我转身玄青子也越来越模糊,我伸手抓玄青子却落入了一人的手里,接着颜凌的声音传来,“云烟,你可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了?”
我睁眼看见颜凌正一脸焦急的看着我,我伸手一摸脸上尽是泪水,我环抱着他嘤嘤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何要哭,我只是觉得这胸口的悲苦不亚于方才梦见的玄青子。
哭了大半个时辰,我才看清原来我已经处在一处房间里,四处弥漫着药味儿,等我稍稍平复,颜凌才唤人拿来了热水给我擦洗,他一下一下很是仔细,我忽想起来他还身负重伤,左手明显不太灵便,夺下他手里的毛巾说:“你何苦来照顾我,自己还是个病人呢。”
“我那些伤不打紧的,鸠拿捏的力道很准,只是皮肉伤,不过血流的多了一些,牛大给我炒了几盘猪肝子你睡着的这几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这才想起问我到底睡了几日。
颜凌晃着四根手指头,接着叹了口气,“你睡着这几日不仅是我了,连黎寅他们都每日三次的来看你,牛大每日都做好你喜欢吃的点心放到桌上,盼着你能醒来。”
门轻轻被推开,牛大那张憨厚的脸先从门缝挤进来,见我看向他,他高兴的将手里的食盒都掉到了地上张了张嘴最后一声哀嚎,大哭着跪在地上一边捡打翻的食盒一边说:“公主可算是醒了,我费心费力做的点心都被黎副将吃光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都不想再做了。”
“做的,为什么不做了,我醒来就是要吃你做的点心的。”我刚要抬脚下床,颜凌一把将我拉进怀里说:“不急不急,点心都掉到地上了,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牛大擦擦眼泪说要做一顿好的,便匆匆走了,过了一会儿黎副将带着一众侍卫来给我请安,我死皮赖脸的坐在颜凌怀里,喝了些茶水觉得精神好过先前太多,靠着颜凌宽阔的胸膛,心里也不似那晚那般百感交集,想来小蛮的背叛只觉得伤感却也不似当时那般痛心。
将士们看见我跟颜凌眼里盛满了戏谑,可是我不怕的,我喜欢他,坐在他怀里又怎么了。
过了一个时辰,鸠也回来了,他去打听了玄青子的消息,虽然一无所获但是见到他安好我也就没什么苛求了,只是不知道玄青子现下如何了,我不由得觉得无比揪心。
那日我跟鸠走后,颜凌虽然听不见玄青子的阵阵嘶吼,却见得方圆几里的走兽飞禽四散逃命,他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引得我放下生死离他而去,他想到此处便后悔不及。他找来了马匹向着我们离开的方向追去,奈何因为玄青子现出兽身,马也躁动不安,直到玄青子稳住兽身之时,他才能驱马追赶。
经过这一番,我跟颜凌更是情根深重,恨不将这世间所有的誓约都说一遍,终生良人除了彼此再无他人。
如下过了几日,我终日画符布阵找寻玄青子的踪迹,派出去的傀儡都是空手而归,就连日夜搜寻的鸠也没有消息。我日日发愁日日忧心,却没注意到颜凌每日都要外出,每次归来总是愁容满面。好几次都对着一盏烛火暗自伤神,我只当是他也在担心玄青子,略加宽慰几句我就更加卖力的寻遍方法寻找玄青子。我心心念念的想着,只要找到了玄青子,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