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嗖嗖的阴风停息了,但是在走廊的尽头慢慢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眨几下眼睛,那影子就瞬间向他们靠近一些。
卫既白快要哭了,“学姐,你行不行?”
孟凉凉艰难分开十根纠在一起的手指头,呲牙咧嘴的道:“你行你上。”
卫既白一咧嘴,“我不行。”
有悠凄凄声音飘荡在走廊中。
“为什么帮他们?为他总有人帮?”
“为什么就没有人帮过我?”
“我好恨,我恨。”
随着声音,女鬼的影子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孟凉凉不知道卫既白能不能看清楚,但她看的很清楚,那正一点点凝起形体的女鬼,脸上缓缓的落着泪——血泪。
气氛本来就挺恐怖的了,再加两行血泪谁受得了啊。
孟凉凉立刻将眼一闭,“鬼姐姐!有话好说,别哭啊。”
女鬼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面淌泪一面凄愤的诉说,“我为了他吃了多少苦啊。我没怨过,我没怨过。他抛弃了我们母子俩我也没怨过。
可他呢,他把我的儿子扔了。他还找人把我的坟钉死,让我出不来,动不了。
终于我能我能动了,我能出来了,我到处去找我的儿子。
他死了。我的儿子,我的孩子他死了......”
在女鬼沉浸在诉说中时,卫既白挪动了下位置,悄悄的拉起孟凉凉的手。
他的手很冰,因为抖的厉害没什么力气。但孟凉凉能感受到,他在帮她按摩。
孟凉凉相信卫既白有把手筋捋顺的能力。他搞乐队的嘛,八成练习乐器时,手指头也会扭个筋。
不过问题是:他按错手了。
孟凉凉抽回手来,调整了下站位,把另外一只手塞进卫既白手里。
好在女鬼专心致志沉浸在凄愤中,没有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
低低戚戚的诉说声忽然高起来,尖厉刺耳,“我要让卫宏断子绝孙!”
这忽然高起来的声音,把本就害怕紧张的卫既白惊到了。他一惊手指头更加不听使唤,不自觉的用了下力。
孟凉凉“哎呦”一声,随即发现走了狗屎运。居然歪打正着,把那扭了筋给顺过来了。
女鬼本来在尖声重复着,“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该报仇吗?我不该报仇吗!”
孟凉凉这一“哎呦”,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瞬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如打雷一样的清晰。
女鬼直勾勾的看着孟凉凉。
孟凉凉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也必须说点什么来拖延时间。说什么呢?对了,这种时候得正气凛然、抑扬顿挫的摆出点玄之又玄的道理。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都是这么演的。
问题是,那些记忆太久远了,她想不起来那些电影里的人物都说了些什么台词。
时间一秒钟一秒钟的过去,每一秒都因为那安静都显得格外久长。
孟凉凉只好硬着头皮掰扯道:“理解,理解。不过还是要保持冷静,千万别冲动。不能一错再错。”
她说着话,悄悄的把手端在腹间,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结起手印。
“人在冲动的时候不能做决定,做的决定往往是最愚蠢的......嗯,鬼也一样,鬼也一样。有问题咱们通过正当手段来解决,你这样做自己不也犯了法吗。本来你是对的,这一下子就成了错的了。你说是不是。”
女鬼没说话,卫既白倒是想说话,但他怕的厉害,实在是说不出话,只用眼神向孟凉凉示意:学姐你还好吗?
跟鬼讲法?跟一只厉鬼讲法?
卫老爷子喜欢跟那种高人、大师交朋友,卫既白也见识过几位高人大师。就是最像骗子的那个,看起来也比他这学姐靠谱多了。
虽然不应该、虽然不是时候,但卫既白还是控制不住的想:比起驱鬼,学姐更适合去居委会啊。
孟凉凉也知道自己这些话很出画面,但是没办法,她也不会说别的,总不能在这里背公式吧。
说到公式,她眼下还真需要一个。她需要配合这手印的咒令。
其实咒令并不复杂,就是一句传唤鬼差前来的大白话。问题是术法这科学问不知道与时俱进,那大白话也不知是哪朝哪代还是上古远古的大白话,语法、发音跟现下根本就不一样。
所以,贴心又细心的姜用拼音给她标注了。
是的,拼音。
现在孟凉凉需要那串拼音。它们躺在地上的小本子里,小本子被卫既白踩住了。
孟凉凉努力挤出一个显得有些干巴巴的和善笑容,“人有人的法,鬼有鬼的法。”
说着话时她向卫既白使了一个眼色。
卫既白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刚刚在挪动时踩住了学姐的小抄本。他很是不明白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孟凉凉再次给了个明显的暗示。他还是没懂,继续的回了两眼的问号。
如此来去几次,他们察觉到不对。
女鬼也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他们同时想起了一句话:暴风雨前的宁静。
卫既白没来的及吞吞紧张的口水,就被孟凉凉撞向一边,好巧不巧的趴在卫生间的门板上。门是虚掩的,承不住他的体重。好巧不巧的,在他踉跄跌倒时恰恰的躲过了女鬼的扑袭。
卫既白是女鬼最后一个目标。只要弄死他,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即便有一个她奈何不得又说不动的孟凉凉,她也会拼着灰飞烟灭来要他的命。
感谢孟凉凉的小学语文老师,给了她扎实的拼音功底。感谢孟凉凉那飞一般的阅读速度,感谢她那吐字清晰流利的口舌。还要感谢神仙体质所带的好眼神。
结印成,咒令出。
女鬼再次出手拼的不计代价,空气骤然阴寒,她的头发瞬间暴长,漫天飞舞的轻软却又根根好似尖针。那些头发将孟凉凉和卫既白隔开,像一只大蛹一样包裹住他,也包裹住女鬼自己。
卫既白觉得自己完了,就算学姐是个靠谱的驱鬼大师,一瞬间也没办法弄开这些头发,一瞬间却足够这女鬼弄死他。
他绝望的叫起来,那声音撕裂一般。直到感到肺活量不够了,他才停止。
身体没有感到任何的伤疼,嗓子倒是有些不舒服。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嗡嗡直响的耳朵慢慢平静下来,慢慢的听到了些声音。
......
“好说好说。”
“她也可怜。”
“慢走啊,有空去我那儿喝茶。”
卫既白张开一线眼缝,就见到孟凉凉在对着空气说话。阴风不见了,厉鬼也不见了,走廊里的灯重新明亮起来,窗外一大片皎洁月光。
秋夜静谧,方才的一切好像一个噩梦。
他发现他缩靠在了卫生间的门板上,立刻就蹦起身来。四肢犹觉得发软,声音亦犹发着颤,“学、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