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分九州,分别是中州、清州、兀州、通州、盈州、泊州、云州、临州、瀚州,帝都坐中州以望八方。
九州中以瀚州、兀州最大,瀚州于东南,兀州于东北,又以通州、云州为最小,分别在中州的西、东。
景国有九位亲王,三家公爵,民间称之为“九王三公”。亲王为帝之叔伯、兄弟、子侄,分别为绥王、恭王、协王、宇王、易王、焘王、齐王、成王、明王,亲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三公为唐国公李天翊、越国公宋溪、卫国公韦厚德,皆为世袭罔替公爵。
其中唐国公为开国封爵,先祖李随景共开国太祖皇帝陈秋道南征北讨,打下江山,获封开国四公爵,也作为开国二十四功臣,画像被收入凌云阁中。
昌黎城位于云州东偏北部,隶属恭王陈励领地。
余云和向飞自牛角山离去,因余云与向飞都需养伤,便商量一起返回昌黎城。
可怜向飞骑的那匹马,死是未死,从地上好不容易拉起来,如犯癫痫病般浑身筛了两下,朝前奔去,竟撞树上晕了过去。
两人走到附近乡亭,又买了两匹马一同上路。
两人取苍山官道,绕至昌黎北门进城,道路左侧是苍山茂林,右侧是一片田野坦途,随处可见不知名的野花。
余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道:“向大哥,为何我们不坐马车,却还要骑马咧?”
向飞在一旁悠闲骑着马,道:“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无论山路水路、直路弯路,总有匹马陪着我,骑了这么多年的马,反而觉得马车颠簸了。”
余云道:“不觉得马颠簸,却嫌马车颠簸,向大哥你可真是个奇人。”
两人又行了一个余时辰,终于看清昌黎城的城墙,余云心情放松,伸了个懒腰,道:“终于要到了,我屁股都坐疼了。”
也难怪他有此言,少年人身体稚嫩,这两日几乎未离开过马背,纵使习过武,身体比旁人稍微强壮一点,也是遭受不住的。
又走了约两刻钟,二人终于到了北门前,门口有几个士兵在检查来往通文,也有人在负责收税。
景国开国之后,鼓励人口往来和流通,不携带大宗物件与非商人入城是不需缴税的,但前几年却又出了新条文,要征收“马税”,即往来者骑马的,在过关之时都要过一遍税才可放行,余云心道晚生了几年,吃了这个亏。
余云刚要接受过门检查,取盘缠之时,北门内却骚乱起来,一队革甲精良的持枪长队,在一头戴银盔之人引领下朝北门径直而来,步履整齐,气势汹汹。
余云心想不好,无论对方来是公事是私事,想必也不是给自己的好事,只是希望不会耽误到自己进城,腿上的伤痛了一天,现在还麻痒得很,不由叹了口气:“唉。”
“唉,他们居然来的这么快。”前方一眉目清秀白衣少年郎簇着眉头,眼珠骨碌一转,忽然朝余云望去,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余云刚注意到那少年人,身着白色缎衣,穿一件青银两色游鲤箭袖,头发用的蓝色锦云缎带发髻束着,一身行装并不多么雍容,却自然有华贵的气质。
那公子忽然径直朝余云袭来,速度远快于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一定练习过轻功,只是姿势有些矫揉扭捏。
守门士兵看有人冲门,执着长枪刚要阻拦,哪比得上少年人的速度,一矮身就冲了过去,愣神的功夫,那人已到了余云马的旁边,对着余云一笑,道:“借你马一用。”
说罢翻身上马,一扯缰绳挥动,那马却不认他,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那少年惊呼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余云连忙将他接住,却觉得入手处腰身说不出的润滑细腻,同时一股淡淡幽香沁入鼻子。
身后那队士兵刚刚赶到,领头那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急匆匆地跑过来,边跑边喊道:“放肆!不准对小……少爷无礼!”
守门士兵刚要阻拦,看到那男子腰间别的金牌,慌乱中各自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道路,单膝下跪行礼。
那少年脸色变红,挣开身子,突然一巴掌打在余云脸上,响声清脆。
余云有些疑惑,更有些愤怒,道:“我刚救了你,你为什么平白无故打我?”
少年通红着脸,咬牙切齿道:“你欺辱了我,我难道不该打你吗?”
余云用手指着自己,辩解道:“我何时曾欺负过你?我与你才见过一面。”
少年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余云刚才只是觉得这公子生得精致,这一脸红竟然看出了几分娇憨可爱,惊慌之情由内心而生,想着自己不会是哪里出毛病了。
少年没察觉余云心里变化,怒道:“那你上街随便摸一个女孩子的腰试试,瞧瞧她们会不会打你。”
余云还要反驳,只是声音却低了下去:“可你又不是女孩子。”
少年还欲呵斥,那边银盔小将走了过来,单膝下跪道:“少爷,老爷请您回府,请少爷跟卑职回府,卑职好跟老爷交差。”
少年跺了跺脚,终究是朝城门内走去。
银衣小将请示如何处理余云二人,少年只顿了顿足,道:“放了他们。”一行人再不停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便消失在城门内的人流之中。
余云抚了抚脸,摇头苦笑道:“我便知我骑马准没好事,一匹不知所踪,一匹撞在树上,这一匹带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少爷,还赏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耳光。”
向飞看着少年人离去的方向,道:“这可不是个小少爷,而是位小姑娘。你占了别人便宜,只挨一巴掌,也不算太亏。”
用带着隐约莫名笑意的眼神看着余云,余云回想方才的旖旎一瞬,脸有点发烫。
向飞将笑意收敛了起来,道:“不过这姑娘家室背景非同小可,在昌黎城中横行无忌,希望之后还是不要遇到的好。”
好不容易进到城里,城门旁的气氛有些寥落,来来往往的行人过客只互相交谈了几句,就匆匆离开,往里边走去。
过了座桥,终于瞧着家药铺,买了些活血化瘀的草药和药酒,又照着老妇人给的方子取了几味药,将钱付给旁边帮忙抓药的小学徒。
出门沿河岸向西,寻了处僻静客栈,落马投宿。
向飞将药草捣好,让余云自己敷在伤处,自己也脱下衣衫,露出极其壮硕的胸背,沿着右胸之上一片紫红淤青。
向飞往身上涂抹药酒,问道:“小兄弟我与你也算认识,还没问你来昌黎是要办什么事?”
余云敷药时不小心牵动了伤势,疼的龇牙咧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师父让我去穷烟山给一位师叔送信。”
向飞将衣服穿上,沉吟片刻,道:“昌黎已是大陆极东,再往东去是一片汪洋大海,名曰云海。穷烟山我听人提起过,在荒无人烟的极深之处,你师叔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余云摇头道:“师叔这人性格乖僻,行事只按自己的意愿,不愿受缚于人情世故、规则道义,但行走江湖又不得不受制于人。于是师叔他一心练武,只求有一日世间再无他打不过之敌手,便可逍遥自在。
“也是因此,两年前,师叔嫌太和派内太过吵闹,又在武道境界突破的紧要关头,就在派内留了张字条,说‘往穷烟山练功,莫扰。’就一个人离开了门派,之后也只有掌门师父去找过他一次,我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向飞思索片刻,笑道:“虽然行事乖张,心志却非常坚定,所思所量都是为了争为人上,武功想必极高。”
余云道:“向大哥看人的功夫实属一流,师父很多年前就已经坦言,师叔的武功早已在他之上了,当是太和派的第一人。”
向飞下意识问道:“你师叔叫什么名字?”
余云道:“叫柳闲。”
向飞想着与李书鸿一战之约已过,暂时也没俗事缠身,看着余云道:“余小兄弟,大哥有一个不情之请。”
余云笑道:“向大哥是不是要和我一同去寻找我师叔?”
向飞赞叹一声余云的思维敏捷,道:“正是。不瞒余小兄弟,我也想拜会一下这位前辈高人。习武之人便是与别人、与自己做斗争,犹如徒手爬山,或许我终不能上到山巅,但也希望能与山上之人见上一面。”
余云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还不知如何开口劳烦大哥,却让大哥先提出来了。我此时有伤在身,若再遇上昨天那等事,能否拔剑除恶还是后话,只怕我小命也难保了。”
两人相视,不禁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