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筠本没有将自己与容朝月联系到一起,听莲姑这么一说颇有些不自在,想起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容朝月的声音,正待要问,外间响起石门开启的声音。
莲姑匆忙道:“王爷为救姑娘受了内伤,姑娘切不可辜负王爷的心意。妾身如今不便与王爷相见,以后有缘再与姑娘叙话。”温灵筠还不及答应,莲姑的身影已闪进石床后的一道小门。
进来的果真是容朝月,他如玉的容颜现有一丝疲惫,看到温灵筠已自行坐起,他眼中飞快地闪过喜色,目光不似平日的冰冷,反倒有几分炽热,他疾走几步来到石床前。
温灵筠右腕被扣住,莲姑临走前若有深意的话又响在耳畔,她竟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容朝月的目光,头垂得不能再低。
容朝月只以为她还有哪里不适,愈发轻柔地将她扶靠在自己怀里。
温灵筠瞬间僵住,本就不是很活动自如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不经意地碰到了容朝月垂落的长发。
碰触的瞬间,温灵筠已能察觉到发丝丝滑的触感,看来身体的感知能力正在复原,温灵筠忍不住又偷偷地轻抚了一把,美人的头发丝都是没有瑕疵的,浓密乌黑宛若墨玉,倾泻下来有一种流云般的美感,看来古人将头发作为美男子的一个重要判断标准不是没有道理的。
暗搓搓乱动的手又被握住,温灵筠被迫迎上容朝月的正脸,只见他双目微阖,耳际泛起可疑的浅红,双颊也有浅浅晕痕,美人动情最是诱人,温灵筠觉得脑子有些眩晕。
待容朝月双目睁开,星眸流转,温灵筠才猛地回神,看他这副情态,莫非……
温灵筠从未想过容朝月会对自己产生什么特殊情愫,论外在虽然她重生的这名少女也算稍有姿色,但同天人之姿的容朝月相比就不够看了,且按理说像容朝月这样相貌与身世皆属不凡的少年郎,会看上一个相比自己其貌不扬、又没有多少才华可言的异性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再者雍王府上不是还寄居着他的一名红颜知己吗?
温灵筠够不到自己的脑门,便暗暗掐了一把掌心,提醒自己清醒一点,她对容朝月也是真心真意地照顾,大抵还是令他有所动容,将她视作像斛耶那样的忠心下属,温灵筠对容朝月的性格还是有了一些了解,比如他虽然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但身边的人陷入险境时他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就像先前他派袁让去救差点被暗害的她,以及收留被抄家的闻人姊妹那样。
思及此,温灵筠抬起稍微恢复了些力气的右手撑着身下的石面,触手竟是一片温热,温灵筠从未见过还能发热的石头,也是为了化解眼前的尴尬,便好奇地问道:“这是何地?”想起莲姑说容朝月为救她受伤,心中一紧,又追问道:“殿下身子可好?”
容朝月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倒是轻柔地抚过她的肩背,使得少女像猫一样蜷了蜷身子,他轻缓的嗓音似带了一丝爱怜之意,“你,还好吗?”
温灵筠听着他动人的话音,无奈地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心里胡思乱想着:就是对待看重的属下也没必要这么亲密吧,语气也有些怪怪的,莫非,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容朝月才对自己这般辞色?
回想先前那种身体失去知觉的无助,温灵筠又紧张起来,料想容朝月为了安抚自己可能不会说什么,等回到王府后最好还是寻个时机让孟夫人替自己瞧瞧方可放心。
“我很好,殿下勿忧。”温灵筠答了这一句,容朝月终于稍稍将她松开,又想起她早上寻自己不着,带着歉意解释道:“今晨我去祭奠母妃了,若非如此,也不致令你被贤妃的人掳去,其实你无需忌惮那妖妇……”
话到此,外间突然响起宛若天崩地裂的巨响,容朝月神色一变,不见他用任何兵刃,便将蛇一般窜进石室的数根红绡斩断。
鬼魅的声音辨认不出来自何方,却响彻在所有石壁中央,“倘若在别处杀死你,我还真有点忌惮,可若雍王殿下死在这大越皇宫的地下,你的尸骨就会长眠于此,即使化成灰也不会有人认得,你先前又自行将自身的子午纯明功化去大半,如今要杀你可真是天赐之机啊。”
对方狂肆的笑声中,温灵筠饱含愧疚地看了容朝月一眼:“是奴婢连累了殿下,请殿下尽力自保,不必牵念奴婢。”
这话她是诚心说的,容朝月若非为了救她,也不致功力大减,偏偏她又没有一技之长,无法阻挡这么凶险妖异的敌人。
容朝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外边那人笑声未歇之时骤然出手,温灵筠也连忙支撑着起来,听那怪人的话,难道他们此时身处的石室,当真是在皇宫的地底下?
不知几时,斜地里一道红绡绷直如血刃往容朝月腰间袭去,他闪身避开后,红绡又径直刺向温灵筠,在她腰间一裹,整个人便往前方拖拽出去。
温灵筠清楚对方看出自己势弱,抱住一根石柱勉强稳住身形,知道不能久持,急声对容朝月道:“殿下快走!”倘若能拖延一时半刻让容朝月脱身也是好的。
可那股红绡的力道只赠不减,温灵筠只看清容朝月焦急的脸,未听清他说了什么,便又被拽开,与此同时外间又响起一道尖利的女声:“怎么,你真打算丢下这丫头自个儿逃命吗?”
温灵筠分辨出那不是莲姑的声音,应该是先前那出声的怪人的帮凶,既然来人不止一个,使用的功夫又实在诡谲,恐怕容朝月要孤身逃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容朝月这边也不是孤立无援,斛耶及数名雍王府侍卫冲了进来,温灵筠听见了双方打斗的声音,只是有一墙之隔,不知战况到底如何,拖拽着她的红绡倒是缓了一缓。
容朝月趁机飞身过来斩断红绡,温灵筠从未见过他的身手,方才他动作间招式太过也不及看清,只觉一阵风过便恢复自由,一时间也有些震撼。
斛耶那边缠斗未解,诡异的是只听见后来那女子的怒喝声,先前那道男声再未出现,温灵筠疑心他是躲在暗处伺机偷袭,连忙催促容朝月从先前莲姑离开的那道小门出去。
容朝月见她指引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色,但他没有说什么,温灵筠也没有留意。
两人一前一后躲进小门后的密道,温灵筠有些担心斛耶等人的安全,容朝月道:“我已留下记号,他们自会跟来。”
门后的密道曲曲折折,望不见尽头,这里没有明珠的光芒,四周几乎一片漆黑,两人身上都没带火折子,寂静之中,温灵筠突然想到莲姑此人自己并不了解,倘若她也是歹人的同伙,故意将他们引入陷阱,岂非大事不妙?
温灵筠脚步一停,容朝月立刻走到她身畔,关切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妥?”
温灵筠奇怪他仿佛在黑暗中也能畅行无阻,却没有在这个紧要时节询问,只道:“殿下既带我来此,应是知道这里的暗道吧?”
容朝月先是沉默不语,随后轻叹一声,“这条密道我并未踏入过,只是通往清凉殿的暗道也被那歹人占据,我如今不是他的对手,唯有从此道逃生了,稍后若有什么异常,你只需到我身后。”
容朝月向来是高傲的,此时承认不敌对手,已是面有惭色,而此时后方火光渐起,显见是斛耶等人且战且退,与敌人一起进了这边的密道,容朝月面色一变,护着温灵筠继续前行。
停歇这片刻后温灵筠也恢复了更多的力气,行走起来迅速许多,她边往前走边留意着脚底、头上的动静,以免两人误中什么机关陷阱,容朝月则全力抵抗身后追来的强敌。
经过一处拐角,温灵筠目光一滞,穿着白衫的莲姑就在前方,并向她比划了一个手势,温灵筠转身冲后面仍在同敌人苦苦纠缠的斛耶等侍卫大呼了一声“小心”,密道中便有一道石门骤然自顶上落下,斛耶等人得到温灵筠的示警,迅速就地滚过,高大壮硕的身子竟无比灵活,敌人被阻挡在石门后,只有一条红绡被压制在地上露出半截,竟像有生命力似的还在挣扎,与石门触碰时发出金属切割石料的刺耳杂声,令人见了心中生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