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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倾诉

容斐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抿了一口,方开口道:“京里有太子、四皇兄坐镇,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温灵筠却不像他那么乐观,连皇宫大内都隐藏着那么凶残可怕的恶人,谁知道其他地方还有多少潜藏的恶徒呢。

见温灵筠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容斐笑了,“你若是真那么担心本殿下,不如随我回景王府,替我做几天点心吧。”

温灵筠未出声,容斐又将一只手搭上她的左肩,“这阵子瘦了好多,难道四皇兄都不让府里人吃饱饭的吗?”

“哪有……”温灵筠将他的爪子拿开,想要叮嘱他一些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容斐扳正了她的肩膀使她正对着自己,温灵筠心中微乱,干巴巴地说道:“殿下,沙场上刀剑无眼,你要保重自己……”

容斐笑容和煦地听她说完,又讲起了他过往从军的经历,温灵筠听着听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白马飒沓的少年将军模样,不禁有些心驰神往。

如豆灯火突然跳动了一下,温灵筠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容斐已重新斟酒饮上,温灵筠只低头默默无言,也许边塞真像容斐形容的那样雄浑壮丽,可一旦战事发生,飞矢如蝗,又怎么还会有那般迷人的景象呢。

容斐被酒液浸染过的唇瓣有些艳丽,眸子也迷离了些,“十三岁时我便孤身前往北塞,那里很冷,风比京城里的大,天也比京城里的蓝,那次打败渠筠回京报捷时,父皇和老臣们皆赞我劳苦功高,其实我并不觉如何劳苦。后来连败单西、蝉就,去过田相、吴跃,却再没有那种风烈天高之感。”

他又抿了一口酒,静静凝视着温灵筠:“京中的事,不仅是外贼窥探那么简单,我想过,倘若此次能活着回来,便到江南置地,做一田舍翁足矣。到时我求一回四皇兄,让他允你随我前往,不知你意下如何。”

坦白说有人惦记着替自己谋划出路,温灵筠还是受宠若惊的,而且与容斐相处的一段时间,看得出他没有那些贵族的倨傲之态,应该是容易相处的,将他与总是阴晴不定的容朝月相比,温灵筠几乎立刻点了头。

不过容斐退隐民间的想法还是让温灵筠颇感意外,只能想到这次清查外贼的过程中,或许让他发现了一些与皇室倾轧相关的秘事,因此怅然若失吧。

年前皇帝便垂危于病榻,皇子之中怀有异心的不在少数,这些事温灵筠有时也会在书房中听容朝月与袁总管提及。

温灵筠以茶相敬,恳切地道:“那温云就在京中敬候殿下的佳音。”江南山水秀致,她也极想去看一看。

话音方落,雪萼在门外道:“景王殿下可在?”容斐应了一声,雪萼便道明来意,是容朝月邀容斐前去品新到的西域酒。

容斐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脸上微有异色。

为了避嫌,温灵筠本就没有关上大门。雪萼见容斐没有立即出去,向内小心探望了一眼又道了一声请。

温灵筠笑道:“殿下去罢。”既然是请,或许容朝月是见容斐即将远赴边塞,手足之情能借此契机修复些许也说不定。

目送容斐出去后,温灵筠关上房门收拾桌上的杯盘碗盏,内心对容斐方才那番推心置腹的话仍有触动,或许自己也该为他做点什么。

温灵筠坐在烛光下想心事,不提防房门再次被敲响,温灵筠将门打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妇人,长相端庄可亲,应是小团子的乳娘。

小太孙容睿嘟着小嘴,四处打量温灵筠的房间,“你就住这儿啊?怎么除了桌子椅子床就没别的了,连个像样的摆设也没有。”

温灵筠微微莞尔,其实是她自己喜欢这样简单的风格,所以特地向容朝月提出由自己布置,闲暇时除了看看医书,也没有旁的消遣,自然无需多加铺设。

小容睿眼珠转了转,自顾自地乐了,“不过也无妨,过不了多久你就不用住在这里了。”

他说得肯定,温灵筠便产生了好奇,“小殿下何出此言?”

容睿奇道:“你竟然不知道?”而后扳着手指,“排在四皇叔之前的有二皇叔,三姑姑,三姑姑是上……上个月出嫁的,二皇叔本来也……”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接下来要准备婚事的当然是四皇叔啦。”

温灵筠怔了怔,她也知道古人的婚姻之事是比较早的,但是真正感受到这一点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竟然已经嫁出去了,难怪自己随容朝月进宫时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温灵筠还没想到容朝月的婚事与自己何干,容睿便语出惊人道:“宫里原本是为四皇叔挑选了两位司寝的,可四皇叔说他已经有了心宜的人选,我想来想去,四皇叔中意的肯定就是你啦。”

温灵筠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个消息震乱了心神,首先为什么像容睿这样的小孩子会对司寝侍女什么的这么熟络,虽说她没怎么听过这个名词,但只要稍加联想便知道是类似于大户人家通房丫鬟之类的存在了。

她在原来的世界都没谈过恋爱,更没嫁过人,怎么去给别人传授闺房之事,好像现在这具身子也不过十四岁吧?不对,容朝月那样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想要跟她亲近呢?可如果真的容朝月抱着提拔自己人的心理,打算让她更近身地伺候,那容斐又去跟容朝月讨她,也不知会不会……

打住,应该不至于如此吧,定是自己想多了。温灵筠安慰着自己。

容睿许多日子不见,个子似乎窜高了些。近来太子对其约束比以往更严,加上宫中天子抱恙,容睿已在府中禁足许久了。他亮晶晶的眼睛紧盯着温灵筠,语气天真无邪,“你要是许给了四皇叔,说不定明年就能生下一个像本殿下这样的小皇孙了,那就有人陪我玩了,等御苑里的玉溪马生小马了,本殿下留一匹给他如何?”

他充满期待的童言句句让温灵筠抓狂,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能生出另一个孩子,而且她向往的是成为一个在江湖上来去自如的大侠,怎么能在梦想实现前去当一名宝妈呢。

温灵筠坐不住了,不管容朝月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都要消灭掉他这种可怕的想法,就算是一丝可能也不能有。

温灵筠花了些心思说动了容睿,两人一起来到容朝月的风荷院,容斐不在,看样子已经回去了。

温灵筠瞄了瞄容朝月的脸色,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容朝月一脸平静地命人带容睿去看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容睿兴冲冲地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单独相对时,容朝月的脸色明显地阴沉了下了,温灵筠就知道不好了,大约容斐真的提了想让自己去他那边的事,而容朝月嘛,大概是觉得一个丑姑娘都有人跟自己抢,必定是气不过的。

容朝月开口了,嗓音还算柔和,“你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本殿下说?”

温灵筠别扭地揉了揉衣角,嗓子里有些噎滞感,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毕竟容朝月有意纳她侍寝也只是容睿那小孩子的一面之词,主动提出来未免太尴尬,要不还是故意说一些让他讨厌的话,这样他大概就会打消念头了。

“奴婢,奴婢想去一趟江南。”温灵筠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先去江南躲避一阵子,容朝月应该就会改变想法了吧。

可没想到此言一出,房内温度嗖嗖直降,容朝月精致清俊的五官如同凝结了一层冰霜。

温灵筠察觉到什么,懊悔不已,该不是容斐还向容朝月提了将来想带自己去江南隐居,自己这番话又恰好让容朝月以为自己说去江南是为了赴容斐之约吧?

温灵筠只得想法子补救,“奴婢的生辰就在二月初,因此想去江南与家兄一聚,还望殿下恩准。”

这番话似乎起了效果,某人那张寒气逼人的俊容终于和缓,但须臾间又意味不明地道:“江南除了令兄,似乎还有一位林公子吧,若本殿下没有记错,他似乎与你还有婚姻之盟……”

怎么还有这糟,温灵筠脑子里突然空空如也,只能见招拆招:“奴婢正是为了去云州解除婚约。林家贵为武林至尊,与我温家已不相匹,温云亦不愿耽误他人前程。”

温灵筠自觉已经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但总算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容朝月轻轻笑了,有的人五官普通,但拼凑在一起也会有美人的神韵,但在容朝月身上,无论是从整体还是局部,他的容颜都是完美无瑕的,低沉的笑声也格外动人。

“既如此,正好下月我也要往江南一趟,去见识一下云州林家的传世武学也是一桩美事。云儿随我同往即可。”

他叫我什么?温灵筠恍然反应过来,她现在不仅没有达成原来的目的,反倒将自己绕了进去,虽说她的确没有跟林家公子成亲的心思,可人家摆明了根本没打算提这件事,难道还真的昭告天下说自己要与林家悔婚?

温灵筠痛心疾首,惧于容朝月的威势,沦为侍寝的危机完全没有解除嘛,要真去林家正式退婚,不等于又结了一门仇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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