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深皱了皱眉,目光落在砚台上,“你知道我要来?”
徐飒叹气。
她也只是猜到了傅如深会武,她落地时声音有点大,他应该听见了的。
这人是经商的啊,看着是坦荡,内里花花肠子会少?单凭他在马车上问的那句,她就已经做好了迎接风雨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他猜的这么准。
傅如深则目光锐利的看了她一会儿,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说说吧,你去侯府都做了什么。”
他不给机会,她也不辩解。徐飒抿了抿唇,沾墨落笔。
“我去问侯爷,为何对我下药。”
“什么药?”
“春药。”
“……”
无意瞥见对面泛红的耳根,徐飒空闲的手扶了扶额。
审问呢啊,能不能专业点?
“您不信?”被不信任的目光盯的久了,徐飒有点不自在的问。
傅如深抿唇:“当日难道不是你主动投怀?”
“你当我傻呀?”徐飒登时就来气了,“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不能得到你的心,至少得到你的人?呸!”
看见前面的内容,傅如深表情还有些古怪,可看到最后一个字,他皱眉了:“堂堂侯府千金,怎可如此粗俗?”
侯府千金?徐飒冷笑摇头:“他可没拿我当侯府千金,他的千金只有徐观月一个。”
傅如深微怔,不说话了,垂下的眸子里写着思量。
徐飒手撑下巴静静等着,看他眉目纠结,看他将视线瞥往别处暗暗寻味,看他摸着下巴像在考虑什么。
看着看着,她觉得这人长得是真不错。身为男子,睫毛却又长又密,双目细长偏不显文弱,身材高大亦不觉粗犷。
娶了个哑巴,他可真亏啊……难怪那么多人给他抱不平呢。
“徐飒。”
被人叫到名字,徐飒回过神:“嗯?”
“……”傅如深张了张嘴,沉重的叹了口气,“侯爷给你我二人下药,便是为了留住这段联姻?”
徐飒抿着唇点点头:“听闻楚地有动乱,圣上始终放心不下,应该是怕您将心偏向别处吧,圣上就给侯爷下了令,先把这桩亲事维持住。”
顿了顿,她继续写:“我还特意问过,这桩婚事可能得维持一个月左右。所以麻烦您大人大量,这一个月里,别再休妻了。”
最后一个字写完,徐飒把笔搁下,态度诚恳的合掌冲他拜了拜。
再不见回门时的嚣张模样。
“一个月么。”傅如深低喃。
徐飒肯定的点头。
就一个月!一个月后西椿侯再变卦她就杀了他丫的!
哪怕亡命天涯呢,她也不想处处受人威胁。
烛光曳动间,女子的眸子也因此变得晶亮。傅如深默了默,双手撑桌站起身子问她:“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从何时,又是因为什么说不出话的?是否与你身中之毒有关?”
眸光微动,徐飒莞尔写道:“庄主关心我?”
傅如深拧眉。
怎么可能关心?他只是好奇而已。
为了不让徐飒多想,他道:“我问完了,你早些休息吧。”
徐飒见他很快就走到了门口,赶紧发出“啊啊”的声音把他叫,而后飞快的动手写下两行字,过去扯住他的袖子。
“求你了,至少一个月内,别休了我,看在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份上,您送佛送到西吧。”
“……”
还佛呢,她分明就是个妖孽!
傅如深满眼无奈:“届时看你表现吧。”
徐飒松开手,傅如深便打开门闩,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身影消散在夜色里,徐飒向后一倒,闭眼坐在桌子边沿,长舒了口气。
“主子,您没事吧?”心玉担忧的凑上来,手里还捏着布巾。
“我没事。”徐飒累得不想动弹,但还是坐回凳子上写了句,“你把这些拿去订成册子,收起来。”
说完,她叠起墨迹已经干掉的几张纸,上面都是她刚写下的。
“这,不烧了吗?”心玉疑惑。
“不能烧。”徐飒疲惫但肃穆,“这记的都是我对今日处境的看法和态度,万一以后忘记还能翻看两遍,免得穿帮。”
心玉:“……”
伸着懒腰想打哈欠,扯得伤口又疼了一下。徐飒烦躁的揉了揉头,滚回床铺里裹紧了被子。
“啊啊!”睡啦!
寂静的院落,两侧屋子均已熄灯。唯有中间那座还亮着光,有人手持茶盏坐在窗前,静静吹着夜里的微风。
“主子,您不多留夫人一些时日吗?一个月未免也太短了。”恒远道。
手中转着茶盏,傅如深冷声反问:“短么?我不想欠朝廷人命,留她为我办些事来弥补恩情,这般相互利用的关系,你以为能维持多久?”
“利……”恒远一噎,哭笑不得,“您就不曾动过心?”
傅如深冷冷睨他一眼。
恒远难得没怂,苦口婆心的道:“二庄主苦等一人,三庄主遍地留情,终于您娶了个庄主夫人,不如就留下吧?”
留下徐飒?
不可能。
傅如深仰靠椅背闭上眼,双臂抱在胸前悠悠的道:“我不想与西椿侯结亲。”
“那与别人呢?”恒远抓了抓头:“陇邺城里那么多与您门当户对的姑娘,请媒婆找上门来的也不少啊。”
傅如深默了默,阴沉的道:“我懒得找借口了,你闭嘴吧,不想娶就是不想娶。”
恒远一噎,也只有无奈长叹的份。
他想不明白,主子不像是眼高于顶的人啊,为什么就不愿娶妻呢?
不仅不愿娶妻,想来他好像连心上人都不曾有过一个。
至少在他跟随的八年里,似乎,真的一个都没有过。
傅如深不愿再说,起身走向床铺:“睡了,后日启程回陇邺。”
“是。”恒远遗憾退离。
然而枕着手臂在床上躺了许久,傅如深却烦躁的吐了口气。
……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徐飒可怜巴巴求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