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谁先来？”
谢大太太面无表情地坐着，中年女人低垂着脸，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叶知县看了那个衙役一眼。
“大人。”衙役应声上前，举起托盘，“这是徐俞氏的金钗，在沈老板的房间里找到的。”
“徐俞氏，这可是你的贴身之物。”叶知县看向她，“你作何解释？”
俞利娘也很奇怪，她明明一直放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上。
“……民女不知。”她低下头。
叶知县拿起来看了看，“还真是金的……这徐范待你如何可真是没得说了。”
“大人，民女真的不知。”俞利娘急道。
“好了，”叶知县摆了摆手，“让包氏说吧。”
中年女人不经意抖了一下，开始说道，“那天清早，民女开门出来张罗店铺，看见俞利娘偷偷地进了沈记店铺。”
“那天是哪天？”
“九月十一。”
俞利娘终于有点慌了。
“还有呢？”
包氏想了想道，“第二天，她又去了一次，是在快晚上了，没什么人的时候。而且两次都很谨慎，还挡着脸。”
沈成还没来得及反应。
俞利娘忽然出声，“那，那是因为……”
说到一半，又住嘴了。
她总不能老老实实地说她是去找沈成帮她做伪证吧。
沈成无奈叹了口气。
平时看着俞利娘还算伶俐，却不想脑子也是个转不过弯来的。
包氏都说了当时看见的时候是挡着脸的，那么一向和俞利娘不怎么往来的她怎么能确定是俞利娘呢？俞利娘只要死咬不认就没事了，偏偏还跳出来。
这样正中叶知县下怀，“因为什么？”
“……”
俞利娘更加慌张了，咬着唇说不出话。
“呵。”叶知县笑得意味深长，“谢大太太呢？”
“我看见了。”谢太太吐出四个字。
“看见什么了？”叶知县问。
“他。”谢大太太指着沈成，“和寇贼勾结。”
“谢太太，”沈成这下是真惊不得了了，“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啊。”
他和谢家从没往来过，这谢太太怎么今儿突然屈尊跑过来把他往坑里推呢？
“你是觉得我会说假话？”谢太太不悦地挑眉。
外面的人都一阵点头。
谢家的大太太，从到安县城以来就从不会多管闲事，她既然都说出口，那必是真的了。
一下全部看向沈成的目光都变了。
叶知县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正要说话。
“你胡说！”
忽然人群中冲进来一个小姑娘，还是十几岁稚嫩的样子，披散着头发，看架势是要冲向谢大太太。
“绫罗！”沈成担心地惊叫。
才刚进来，沈绫罗就被两个衙役架住。
但她仍挣扎着嘶声力竭，披散着头发简直像个泼妇，“你怎么能胡说呢？你为什么要污蔑我爹？！”
没人说话，一片安静，只有两个衙役忙着压制她。
“你为什么要污蔑我爹？你还是谢臻的母亲！”沈绫罗叫着叫着忽然哭起来，声音悲凉绝望，“你是、你是谢臻的母亲啊，你为什么……”
衙役正要将她拖走。
谢大太太忽然起身，来到她面前。她面色严肃，一字一句，“正因为我是谢臻的母亲，我才更要这样做。”
沈绫罗因为哭太厉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眼里泛着泪光，茫然地看着谢大太太。
她好像没有听懂谢太太的意思。
“正因为她是谢二公子的母亲，是谢府的掌家人，为了安县百姓，她也不能坐视不管。”叶知县的声音加了进来，他指着沈成，“这种为一己之私就与流寇勾结危害百姓的凶犯就该被。”
“就，地，斩，首！”
叶知县说的最后四个字铿锵有力，激起了围着的人们的兴致。
“斩首！斩首！”他们喊着，一声高过一声。
谢大太太别过头去。
“扑通”一声，沈绫罗当场倒地。
“阿绫！”沈成想要冲过来，但又有衙役出来拉住他。
沈绫罗闭着眼，仿佛毫无生气。
沈成忽然眼泪就掉了下来。
刚刚所有人叫着要让他身首异处，他都没什么感觉。他一个典当铺的老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每次还给处境拮据窘迫的客人压低价钱，他的名声本就不大好。
只是……
叶知县忽地一甩袖，十分气派，“沈记当铺老板沈成，杀人越货，串通有夫之妇，勾结流寇盗贼，本官判，明日处斩！徐俞氏，生性放荡，德行有亏，明日游行一日，后日沉塘！”
说完，他忽然来到人群面前，微微一笑，“至于盗贼，还请大家放心。本官前两日不在官府，就是带人去围捕那盗贼去了。幸而有谢大太太报案，本官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共抓获了一百三十二名之多的流寇。那群盗贼头头明日也将和沈成一道处斩！”
众人一阵叫好。
“那么，”叶知县一收手，“本官宣布，结案！”
“大人英明！”众人欢呼。
叶知县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那明日的处斩，还请各位多多来捧场了。”
“好！”一阵叫喊。
“捧场？！”孙主簿今日下巴掉了无数次了，“他当是上戏台子么？还捧场？！”
沈绫罗被抬下去了，谢大太太也匆匆离开。叶知县还在那儿站着，接受着众人的吹捧。
孙主簿狠狠捏了下自己的胳膊。
疼。
看来不是梦。
他眨眨眼，叶知县还嘚瑟地站在那儿。
那到底是怎么了？
大家都疯了不成？
徐关氏还不见踪影呢，怎么就结案了？
如果客栈老板没有撒谎，那目前最有嫌疑的应该是关老爷啊。
关老爷还没查呢，怎么就查到了沈记老板？
沈记老板通奸？
他反正是不信的。像沈成这种掉进钱眼里的守财奴怎么可能通奸？怕是他女儿就能先把他给砍了。
可是，关老爷怎么会有嫌疑呢？
徐范可是他的亲女婿啊！
孙主簿重重叹了口气。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