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此刻一片沉寂。
叶知县面无表情地坐着。
他一抬手,惊堂木“啪”地一拍,狠狠地响在桌上。
“带嫌犯徐俞氏!”
话刚落音,几个衙役押着一名女子上了大堂。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身穿着鹅黄色的夹裙,面容姣好,只是神情有些不安。
叶知县挑了一下眉。
旁边台下坐着的中年男人马上递过去一张纸。叶知县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孙主簿最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会看眼色。
他的目光又落在纸上。
俞利娘,二十二岁。江南人士,原是一名歌女,后辗转至青州安县,于去年三月被徐范抬进门作二房小妾。
“说说看,你是怎么杀的徐范。”
俞利娘惊慌抬头,“回禀大人,民女没有杀人。”
“没有杀人?”叶知县觉得有些好笑,“案发当晚大太太徐关氏回了娘家,只有你和徐范在徐宅,结果第二天他死在了床上,而你逃至安县城外,你还不是凶手?你不是凶手?那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跑?”
“没有,没有”,徐俞氏辩解道,“我只是害怕。”
叶知县冷笑,“你杀了人你当然害怕。”
“不是的,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俞利娘害怕地哭了起来,“是那天晚上他说他要把我卖了,我一时害怕,才跑的。”
叶知县皱起眉。
“而且…而且我怀了他的孩子,怎么会杀了他呢?孩子不就没爹了吗?”俞利娘抚着肚子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禁不住想怜惜。
叶知县转头看了眼孙主簿。
“大人,她说的有道理!”孙主簿带着同情小声道。
叶知县自己想了会,见俞利娘还在哭泣只觉得十分烦躁。
“哭什么哭?大堂上成何体统?!”叶知县训斥道。
俞利娘一下噤声,但还是止不住地抽噎。
大堂里安静如常。
俞利娘尽管眼里还带着泪,也不敢大声喘气。
也不知跪了多久,她的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
旁边一个小声地问,“大人?”
叶知县走神了半天,最后起身甩了甩袖子,“先退堂!”
俞利娘瘫倒,被几个衙役拖了下去。
叶知县回到房里,孙主簿跟了进来。
他脱下官服,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孙主簿思虑了一会儿,正色道,“徐俞氏确实不像凶手。”
叶知县一下火气就上来了,“妈的!当天晚上就他们两个人,难不成是见了鬼?!”
“……”
孙主簿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搭话。
只是下一秒,就有衙役敲开房门,估计是个新来的,还兴冲冲地跑进来,“叶大人!”
果然,叶知县过去就是一脚,“吵你妈呢?吵吵什么?!”
被踹翻在地的衙役都蒙了,“叶叶叶大人?”
“耶什么耶?快说啊!”叶知县又给他补了一脚。
衙役忍着痛,委屈禀告道,“关老爷求见。”
“官老爷?”叶知县真是奇了个怪,“我不就是官老爷吗?”
孙主簿轻咳一声,“他说的,应该是徐关氏的父亲,关老爷。”
“……”
叶知县默默披了件外衣,跨过衙役去到大厅。
大厅里站了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见他直接迎了上来。
“知县大人!”关老爷焦急地拉着他,“不知凶手可抓到了?”
叶知县一上来就被他紧紧抓着袖子,心中已有些不快,但孙主簿刚刚告诉他,这关老爷是个当地有名的乡绅,而且颇受尊敬。
“还没有。”叶知县压制住情绪,费力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怜我那女婿儿啊!”关老爷老泪纵横,“还有我那可怜的女儿……”
叶知县灵机一动,“那徐范平时可有与什么人结怨?”
“他从前什么事都不干,就靠着变卖家产度日,能与什么人结仇怨?”说到这,关老爷突然停住,“倒是……”
“什么?”
“算了,她不会的。”关老爷一摆手,似是十分惆怅,“没什么,没什么啊——”
“……”
叶知县觉得自己脚有点儿痒了。
孙主簿见势不妙,忙劝道,“关老爷,您心系自己的女儿女婿,也要替我们想想不是?这藏着掖着的话说半句,我们大人也难办啊。”
关老爷表情似有松动。
孙主簿顺势再劝道,“您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多了线索,我们大人也好早日破案!”
“好吧,”关老爷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我那不成器的女婿又变卖了自己家祖传的红木桌椅,我女儿看不过去说了他几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孙主簿的表情顿时有些异样。
不过叶知县显然没当回事,“夫妻吵架不是常事?”
“是啊,可他们天天这样吵,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关老爷一脸愁苦。
“他们夫妻之间相处不和睦吗?”叶知县问。
“主要是女婿没出息,我女儿气不过他混日子……”关老爷叹息,又摆摆手,“他们也就吵吵而已,真没什么,之前还拿出了菜刀,不过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
孙主簿看了一眼叶知县,后者果然开始沉思。
“好了好了。”关老爷忽然又开口,“知县大人事务繁忙,草民就不再叨扰了。只是那案子…还望大人能够早日查出真凶,为我那女婿做主。”
……
送走了关老爷,孙主簿十分不解,“这真是亲女儿?”
“不是亲女儿,难不成还是哪儿捡的?”叶知县一脸无知地怼他。
“那大人,明天……”
“你说呢?”叶知县白了他一眼,“先把那个徐俞氏放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