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苏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紫,双眼暴红。
“静深啊,你快别气你父亲了,你知道他有血压高,心脏也不好,乖,好吗?”苏母见父子俩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让一步,生怕老头子气出个好歹来。“你看看,现在赶去车站也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咱们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好吗?”她只能从中斡旋着。
偌大的房子里充满了火药味,苏静深只觉得这个家让他快要窒息,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现在往车站赶已经是来不及了,可是若是再这么呆下去的话,他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嗵!
他将手中简单的行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出去走走!”愤愤地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看着儿子怒气冲冲的样子,苏母实在担心不过,
“琇莹啊,你快跟着静深,看他这个样子出门,我真担心他会出事。”知子莫若母,搁着儿子以往的脾气,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拦不住他。
如今,他们这么对他,倒真是委屈他了。
“好,我这就去。”说话间,黄琇莹已经追了出去。
满腹怨怒与压抑,让苏静深无处可泄,此时此刻,他只想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充满了骗局与谎言的家。
院子里的马灯与这阴沉乌黑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发出混浊而苍白的光。
嘀嘀……嘀嘀…………蓦地一束强光穿透这黑沉沉的夜,家里的司机办完事开着洋汽车回来了,仆人忙去开了大门。苏静深想都没想,就径直走到路中间挡住了车子的去路。
只听得“嗞”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让人心惊胆战。
“少爷,你……”司机蓦地瞪大了双眼,从车上下来。
“静深,你去哪儿?要下雨了,你还是不要出门了。”身后,传来黄琇莹的声音。
“你给我让开!”苏静深二话没说,推开站在车门口的司机,一闪身钻进了车子里。呜……车子掉转方向,一个转弯便开出了大门,消失在茫茫黑夜里。而此刻,苏父苏母也匆匆下了楼,看到儿子心情很差,还开着车子出门,便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你看你把儿子给气得,”苏母急得坐立不安,“琇莹,快,快让老刘开另一部车带你去追静深,一定要把他追回来。若是他出了什么事,让我们两老怎么办哪。”
“伯母,您别担心,我一定会把静深安全带回来的。”说话间,老刘已经将另一部车开出了车库……
梅城里,依然是化不开的冷。
天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阴寒阴寒的。
急匆匆往回赶的胡云飞不由紧了紧风衣领:不知道清怡有没有吃饭,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他心中满是担忧。
蓦地,天空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刹那间,天地骤亮。
他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蔓草居,不禁心一紧:院儿门怎么是开着的?
心里想着,胡云飞不由加快了步伐,一进院子,他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那些桌椅秋千,花花草蒸蒸日上,全都被毁得不成样子了。
清怡,清怡……毁了这些东西是次要,重要的是人怎么样了?
“清怡,清怡……”胡云飞一个箭步奔进屋里,没想到屋里更糟,借着屋外微弱的光,他看到能砸的全都砸得稀碎,能毁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清怡,清怡……”整个屋里屋外一片狼藉,就连卧房书房也不放过,“清怡……”整个房子里黑乎乎的,走哪儿绊哪儿,完全无处下脚,他心慌意乱地打亮了随身所带的火机,燃了一旁的油灯,“清怡,你在哪儿啊,清怡……”他举着灯满屋子找,并一声声地呼唤着,可是却没有人应他,“清怡,你在吗?”渐渐地,他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如果清怡出了什么事,他么跟老爷夫人交待,他怎么对得起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丢下她一个人独自出门,为什么!
胡云飞懊恼自责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此时此刻,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清怡!”他无意间的一抬眸发现杜清怡就在离他不远处的角落里,紧紧地缩成了一团。由于刚才太着急了,竟从她旁边经过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清怡,你没事吧。”胡云飞忙举着灯走了过去,蹲在她的面前,“清怡,清怡……”只见杜清怡双眸呆滞,缩成一团紧紧地抱着自己,浑身都在抖。他忙将手中的油灯搁在了一旁,将她扶起,“清怡,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他们找上门来了?”看着她那张煞白的脸,他心疼急了,蓦地抱紧了她,“清怡,别怕,有我在,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有消息了吗?”许久,她才轻启朱唇缓缓道。
胡云飞轻轻直起身子将仍然在发抖的她拉坐到一旁,
“有消息了,而且很可靠的消息。霍起山如今就混迹在省城凌州。”
杜清怡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云飞,我们走吧。”突然决定道。
胡云飞蓦地拧紧了眉心,
“去哪儿?”
“仇人在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杜清怡知道,这里算是容不下她了,既然已经没有安身之处,又何缩藏在这里。与其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不如去距离仇人最近的地方,“梅城已经容不下我了。”
“好,我明天就去买票。”……
尽管大江南北战火纷飞,尽管时节仍是天寒地冻,尽管天阴沉沉的,如同一口罩下来的大锅,可是这依然敌挡不住凌州城的奔放与狂热。
大街小巷,酒肆歌坊,舞厅酒楼,鳞次栉比,丝竹清哥不绝于耳,闪烁的霓虹流光溢彩,来来往往的人群穿梭在车水马龙里。
凌州城的夜晚似乎比白天还要热闹。
苏静深心事重重漫无目的的开着车穿行在大街上,可是嘈杂的人群,涌动的人潮,依然散不去他内心的烦燥与凌乱。难道他真的就要这么妥协,跟琇莹成亲?可是这样的话,只会让三个人都陷入痛苦。琇莹不会幸福,他也不会幸福,还有清怡,她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若是再没有了他,她该怎么办?
可是糊涂的他们,已经把成亲的喜贴都发出去了。
如果他毁婚,如果他不成亲,那么琇莹以后该怎么做人?或者她可以选择避到国外去,可是他们双方的父母呢?
尤其是他的父母,居然以断绝父子关系来相逼,难道他真的要亲六不认,真的要跟父亲断绝父子关系吗?
“啊!”正当他在深深的痛苦里挣扎之时,车外忽然传来刺耳且惊恐的惨叫声。
苏静深蓦地抬眸一看,一个挎着花篮的小姑娘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马路中间,眼看着他的车就要从她的身上碾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他毫无意识地把方向盘一打,急速而行的车子瞬间改变了方向,车头与那小姑娘擦身而过,刹那,砰的一声巨响,车子狠狠地撞在了路旁的高墙上,随着撞击声,只听得哗啦一声车窗的玻璃碎了……
过往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所有的人都驻足观看,也有热心的人心涌到车旁想看看车内的人怎么样了。
而此刻,车内的苏静深已满身是血,正渐渐地失去意识……“先生,你怎么样了?先生,先生……”
第二天一大早,杜清怡便包裹得严严实实,准备跟胡云飞一起去火车站。
岂料,还未迈出门槛儿,柳曼梨便背着一大包东西来了,
“清怡,云飞哥,这是我从乡下带来的特产,地瓜干儿,柿饼,还有腊肉,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味道真的不错呢!”她边热情地往外拿边往桌上摆着,“这个地瓜干跟柿饼呢,直接吃就可以了,如果腊肉你们不会做的话,我有空就来帮你们做……”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整个屋里只有她在叽哩呱啦的说着,杜清怡跟胡云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你们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她这才注意到两人手中提着的行李,“你们……你们这是……”
“曼梨,”杜清怡上前一步沉沉道,“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这个好姐妹,我必须得走了,梅城已再无我的容身之处,但愿我们还有机会再见。”说着说着,她便红了眼眶,“好好保重。”
“为什么?”一阵酸楚蓦地涌上心头,“那么云飞哥你呢?”柳曼梨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们,“你也要走吗?”她哽咽道,“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你还有你的家人,还有我们,清怡不是说了吗?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曼梨,好好保重自己。”胡云飞沉沉地叹了口气,并拍了拍她的肩头,“若是有缘,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憋了半天,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从杜家出事起,柳曼梨就知道,杜清怡一定会离开,而胡云飞把清怡当妹妹似的看待,如今她没了父母,他有责任与义务照顾她,
“那我送你们去车站吧。”……
惴惴不安了一夜,终究还是出事了。
天还未亮,凌州医院便打来了电话,说儿子出事了。
接到消息的苏母差点晕了过去,好在苏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他的支撑下,二老急匆匆赶到医院,只见儿子浑身上下都被白纱裹得严严实实,白纱上还渗着片片血迹……苏静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周围全是忙得满头大汗的医生护士。
“儿子,儿子……”苏母的心都痛碎了,“如果静深要是有个什么事,我跟你老头子没完!”
而此时的苏父也后悔极了,早知如此,就不逼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