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陡然从手中滑落,被电话线吊着摇来晃去,黄琇莹整个人似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惊吓般僵直地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且两眼通红。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黄父黄母吓坏了,
“莹莹,你怎么了?”黄母忙走过去扶着女儿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黄父拿起那被吊在桌角的电话,电话那头还头还在说话,
“喂!喂!喂……琇莹”
“我是黄永善。”
“爸,我是玉成啊。”原来电话是黄玉成打回来的。
“玉成?你刚跟你妹妹说什么了,她,她怎么变成那样了?”黄永善一头雾水。
“爸,苏家出事了。”黄玉成急急道。
“出事?”黄永善的心咯噔一跳,“出了什么事?”
“具体地说是静深,静深他出车祸了,很严重的车祸。”电话那头的黄玉成很着急的样子,“你们赶紧过来一趟吧,我现在正在医院陪着苏伯父苏伯母。”说罢,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黄永善缓缓放下电话,惊愕地看着女儿,此时此刻,她已是红肿着双眼,啪啪地落着眼泪哭成了泪人。
“电话谁打来的?都说了些什么?”黄母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玉成打回来的,他现在正在医院,静深出车祸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黄永善颓丧地往沙发上一坐。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呢?还偏偏在这种时候,喜贴都发出去了,就在下月初,他这一出事,让琇莹怎么办?心里想着,他便下意识地看了眼女儿:这不只是把婚事往后延一延那么简单的事,万一静深以后落下什么毛病,或者是生活不能自理,他不能让女儿断送一生的幸福。
“爸妈,我要去医院看静深。”半天,黄琇莹才从这个晴天霹雳中缓过来,“我要去医院照顾他。”说着,她便蓦地起身往门口走去。
夫妻俩相视了一眼,
“琇莹,你等等,我们也去。”……
幽幽远山,烟树迷途,全都随着火车的飞驰往后移动着。
这是杜清怡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虽然曾经,她也梦过远方,想过去世界各地走走,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出去。临走之前,她特意跟曼梨交待,有时间的话去曼草居看看,若是收到苏静深的信,就先替她保管着。
倘若以后有机会回梅城,她会如数取回。
“清怡,”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让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吧。”胡云飞眸光炽炽地看着她,“我知道,或许你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可是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这一路走来,她都一直看着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不言不语。
可是除了他,谁又能这么死心塌地,全心全心地对她呢?
就拿那个姓苏的来说,他是一表人才,学问好家世好,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家里一封信一个电话,他便舍她而去?那种公子哥儿纨绔子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三分钟热度,今天可以喜欢她,明天兴许就喜欢别人了,不然,说好的勤以书信问候,可是回去几天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清怡啊,就是太单纯,可是他不能任由着她犯傻。
“云飞,你……”杜清怡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和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终归是要遇着另一半的。”
“不,我知道你能感受到我对你的心,我一直喜欢你,你应该知道的。”胡云飞情绪有些激动道。
“云飞,我现在不想谈这些。”说着,杜清怡便看向了窗外。
看着她清冷而绝决的样子,胡云飞欲言又止,最后亦只能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了解她,这种事是急不得松不得,但不管怎么样,他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在父母的陪同下,黄琇莹来到了苏静深的病房门前,可是她却迟迟不敢敲门进去。她不敢想像苏静深满身是血,浑身是伤的样子,她不敢面对他,不敢面对这一切。
“琇莹,别怕,静深他吉人天相,会没事的。”黄父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不由安慰道。“我来敲门吧。”说着,他便微微抬手叩响了病房的门。
是黄玉成来开的门,
“爸妈,琇莹?”
而此时此刻,苏家二老再无精力管顾其他,只是满心内疚地守在儿子的床边,尤其是苏母,从走进病房的那一刻,眼泪就未干过。
黄琇莹,一步一步沉重且心痛地走了过去,
“静深,对不起,静深……”缓缓蹲在床前趴在床边,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伯父,伯母,静深他一定会没事的,你们回去休息休息吧,这里交给我跟琇莹,还有我爸妈就好。”黄玉成看着苏家二老那伤心欲绝的样子,遂上前安慰着。
“不,我要等我儿子醒过来。”苏母执意道。
整个病房里的气氛沉重且压抑……
要说这江南腹地多风月,风月第一数凌州。
凌州城内大大小小的烟花柳巷多得不胜枚举,风月楼也是大大小小上百个,但真正有知名度的却是不多,分别是东南西北中,各占一隅,是争芳斗艳,明争暗斗,不好激烈。
来过凌州的人,皆知是北有百花南有揽月,东有扶桑西有怀玉,还有一个中锦绣。
城北百花楼,城南揽月阁,城东扶桑居,城西怀玉坊,城中锦绣轩。
今儿个是锦绣轩一年一度的新一届花魁选举大赛,全国各地纷纷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豪门巨贾纷纷聚于此地,来一睹那些参加选举花魁娘子们的美娇娘们。要知道,这在前朝,可是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啊。
虽说这锦绣轩是风月场,可是门槛还是相当高的。
没有身家没有背景没有来头,也只能远远地站在大门外看看。
“哟,霍都军,您来啦,真是稀客稀客啊。”锦绣轩的妈妈月娘虽说是个半老徐娘,可仍是风韵犹存,姿容艳丽,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入目三分。
“月娘啊,今年的花魁娘子可好好地给我留着,别让人给撬跑了。”霍起山知道这月娘可是中军都督白羽鹤的相好的,所以,即便动了心思,也不能打她的主意。
不仅是他,恐怕还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吧。
“那自然,可是呢?我们还要尊从人家花魁娘子的意见不是吗?”这个女人从头精到脚,算是活成个人精了。
“嗯,那是自然。”霍起山捋了捋他的八字胡,“王副官,把我给月娘备的礼拿出来。”
他一声令下,身旁的副官忙将随身所带的箱子搁在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并打开,明晃晃的一箱子金条立刻闪瞎了在旁所有人的眼,
“哎呀,霍都军真是太客气了。”月娘两眼放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箱子里的金条看。
“呵呵,月娘啊,我赌今天的花魁娘子一定是海棠春。”霍起山饶有深意道。
“哎呀,各位都是慧眼识娇娘,错不了错不了。”精明的月娘笑里绵针地打着太极……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是到了凌州站。
偌大的凌州火车站,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人拥挤着进进出出。
在小城里呆惯了的杜清怡突然面对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她抱着自己的包袱紧紧地缩在角落里,不敢迈脚。
胡云飞走着在着,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他回头一看,杜清怡居然被挤到了不远处的角落里,一脸慌张,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着。
“清怡,清怡……”胡云忙又艰难地折了回去。“来,让我牵着你走吧。”他不由伸出了手。
杜清怡羞怯地看了他一眼,
“嗯,”犹豫了片刻,才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胡云飞牵着杜清怡挤出了人潮涌动的凌州火车站,站在十字街口,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么大的凌州城,不知道有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立足之地,
“云飞哥,我们该往哪儿走?”杜清怡不禁担忧道。
“你放心吧,我在凌州城朋友熟人多,”说着,他便拦下了一辆黄包车,“走,清怡。”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黄包车,“伙计,秋风客栈。”
凌州医院。
尽管苏父苏母寸步不离地守在儿子的病床前,周围还有护士下人忙前忙后,黄琇莹仍然不肯离开病房半步,任父母兄长怎么劝,她都不听,依然固执地衣不解带地陪着苏家二老照顾苏静深。
眼看着女儿消瘦憔悴下去,都两天都着家了,黄父黄母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醒了醒了,静深醒了!”正当大家都沉默寡言地沉浸在苏静深的不幸里之时,黄玉成突然惊喜道。
他的这声惊呼似寒冬里的一缕阳光,顿时让大家从悲痛中苏醒,
“静深,”
“深儿,”苏父苏母顿时眉开目展,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
只见苏静深微睁着双眼,微微翕动着双唇,似有话要说。
黄琇莹忙凑过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并把耳朵凑了过去,可是苏静深却什么也没说。
“深儿说什么了?”苏母忙迫不及待的问道。
黄琇莹满脸通红,
“他,他,他说口渴。”
她的话还没落音,只见苏静深蓦地别过脸,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