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深虽然醒了,可是他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他从醒来到现在为止,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且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没人知道他的意识是否是清醒的,更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是否还能说话,还有听觉……毕竟,他受到重创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头部。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作为苏家未来的亲家,作为琇莹的父母,这点,他们不得不考虑,毕竟这关系着他们女儿一生的幸福。
而这点,苏启明心里自然也很清楚。
如若儿子此次真的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的话,他们苏家只能退婚,只能取消这门亲事。毕竟苏黄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琇莹这么年轻,他怎么能忍心断送人家闺女一生的幸福。
苏黄两家二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医生手中的检查报告,以及诊断,心整个悬到了嗓子眼儿,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个,生怕听错了什么似的。
“苏先生,黄先生,”医生盯着检查报告及诊断结果看了良久,才神色凝重,眉心紧蹙道,“苏少爷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玻璃渣儿刺穿了皮肉,有少许碎片扎进了肉里,这些,我们已经清理出来了,但是,”他顿了顿,眉心皱得更紧了,“苏少爷脑部的伤……”
“会怎样?”苏启明边拿帕子抹了把汗边上前问道。
“这个……还得以观后效,在医学上,脑部的构造是相当复杂的,苏少爷脑部的淤血我们是清除了,可是受到的创伤究竟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又或者中途会出现其他情况,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总之,多多少少都是会有影响的。”
“那医生,一般像这种情况,都会出现哪些症状,哪些后遗症呢?”黄永善迫不及待道。
“像苏少爷这种情况,我们得根据他所恢复的情况而定,依目前来看,往不乐观的方向想的话,他有可能会失忆,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一切从零开始,”此话一出,苏母脑袋嗡的一下,差点儿晕过去,幸而被苏父扶着,“也有可能会成植物人,通俗点说就是活死人,或者是失语失聪……也或者会落下癫痫……这些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黄永善眉心紧拧,蓦地看向自己的夫人,而此刻,黄姜氏正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苏家二老,
“苏老爷,苏夫人,”她眯缝着双眼,“我们家就琇莹一个女儿,我们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虽说我们苏黄两家是世交,苏老爷您跟我们家永善又是多年的挚友……”
“黄夫人,您别说了,我明天就会挨家通知取消苏黄两家的婚事。”黄姜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启明打断。“我们也算是看着琇莹长大的,就算是你们不提,我们也是会主动提出来的。”
“我不同意!”还未等苏启明的话落音,医生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只见黄琇莹一脸愤怒地站在门口,“说要成亲是你们,不要成亲的也是你们,静深已经这样了,难道你们还要逼我吗?”她一步一趟走进去,“要成亲的是我跟静深,不是你们。”眼泪啪嗒啪嗒地流着,“不管做什么决定,你们总该问过我们吧。”
“莹莹,”黄母忙上一步拉住女儿,“医生说了,静深他……”
“妈,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静深他伤得这么重,肯定不会好得好处么利索,可是我要告诉你们,不管静深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嫁给他。如果他瘫了,我就为他端茶倒水,穿衣喂饭一辈子,如果他聋了,我就作他的耳朵,如果他不能说话,我就当他的嘴巴……总之,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嫁给静深。”黄琇莹字字铿锵,坚定如铁。
苏启明微微摇了摇头,
“何苦呢?”他心里很明白,正是因为她的坚持,才会让他们做出错误的选择,才会让儿子成了这样。“如果静深成了植物人,那你岂不是一辈子活受寡,琇莹啊,听苏伯伯一句话,就依你父母的吧,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一个比静深更好的。”
苏王氏忙用胳膊推了一下他,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难得琇莹如此深情一片,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爸妈,希望你们能成全女儿,如果不能跟静深结婚,女儿这一辈子也不会幸福。”黄琇莹知道,此情此景,这门亲事成与不成,关键就在于她的父母。
黄永善与内人相视了一眼,
“医生,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继而把眸光转向一旁的医生,“您看苏少爷有没有可能恢复到跟从前一样,什么事没有呢?”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又把目光聚集在了医生的身上。
那医生眉心紧锁,
“这个……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总之,我们还是得一切往好处想嘛。”
听了医生的话,所有人都微微点了点头。
“琇莹啊,你看这样好吗?”黄永善见女儿痴心一片,再加上苏家跟黄家是世交,这么现实的话,只会让人说他黄永善无情无义,“我们把婚事暂且搁置,等静深情况好些了,我们再作决定,怎么样?”
黄琇莹蓦地拧紧了眉心,
“爸爸的意思是把婚期延后?”
“呃……是的,”眼下也只能是先哄住她再说了,“你看静深伤得这么重,好起来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嗯,我知道。”黄琇莹轻声应道……
一转眼来凌州已经三天了,不得不说,这里的天与梅城的天不同。
梅城的天有一种令人心静的空灵,而凌州的天,带着五光十色的色彩。站在客栈的阳台上往下看,一会儿眼睛便累了,全是来来往往的人头,冲冲而过的车辆。杜清怡不由闭了闭双眸,静思了片刻,便转身回房间了。
云飞说,霍起山就在凌州西郊的一个别苑住,但极少回去,基本就在凌州城内。他很好色,留在凌州城内,主要是逗留在那些烟花柳巷秦楼楚馆里。不过,即便如此,一般人也很难靠近他,他随身带着几十名揣着家伙的卫兵,就连只苍蝇也难以接近。所以,于他,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眼看着胡云飞为她跑前跑后,而自己只能躲在这客栈里什么也不能做,杜清怡心里难受极了。
她原本不想连累不想麻烦任何人的,可是现在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云飞说,唯一能接近霍起山的办法便是想办法成为他的部下,潜伏在他的身边,这样才有机会下手。所以,他最近都在到处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混入霍起山麾下。只是成了他帐下的人,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得一步一步往上爬,才能离他越来越近,就算能成功,可是那又是何年何月的事呢?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亲手血刃仇人。
人情似纸张张薄,事事如棋局局新。
寒霜薄,人情更薄,胡云飞没想到这些人都如此的现实,曾经老爷还在的时候,个个像狗一样的巴结他,现在老爷出事了,一个个把他当瘟神似的,见着就躲。
哗……冬天的寒冷还未走无这,凌州的雨季便迫不及待地来了。
心中正惆怅着,天空便骤然下起了雨。
胡云飞忙躲到了一旁的屋檐下避雨。
“报告严副官,车子抛锚了。”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焦灼的声音。
胡云飞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只见从车子上走下来一个身着北军军服的人,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不由心头一喜:机会来了。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车子赶紧给我启动。”严震虎冒雨跳下车怒声道,“若是误了事,老子一枪毙了你!”
胡云飞忙找准机会,冲进雨里悄悄给路旁几个身强力壮的路人塞了一块儿大洋,
“等会儿我一喊,你们就过来帮忙,明白吗?”
那几个人相视了一眼,便微微点了点头。
说罢,他便奔向那辆抛锚的车,
“军爷,你让司机上车扭动发动机,我有办法,”说着,他便朝刚才他找好的那几个人招了招手,“来来来,大家过来帮帮忙啊。”他边说边带头走到了后身后面,卯足了劲儿推着车子,“以前,我家老爷的车也总是这样半路抛锚,一推行几米后,就好了。”说话间,那几个收了钱的壮汉冒雨走了过来,与胡云飞并肩推动了车子,“加油!一,二,三!加油!一,二,三!加油!”
突突,突突……车子推行了几米远后,突然就响了,突突,突突……呜……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启动能了,他们用的劲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终于脱离了他们的手,
“谢谢兄弟们,你们有事就去忙吧。”胡云飞客气地跟那几个壮汉道了谢,那几个壮汉满意地离开了。
此时此刻,雨也小了。
“这位小兄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胡云飞正在拧身上的雨水,忽然,严震虎走了过来跟他道谢,
“哦,举手之劳而已,”他故作惊讶地抬起头,继而憨憨地笑了笑,“不足挂齿。”
“呵呵,话不多说,我现在还有急事,这是我的地址,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说罢,严震虎便转身离去。
看着手中严震虎给的地址,胡云飞不由扬了扬唇角,缓缓抬眸,看着严震虎那威武的身躯,眯缝着双眼:放心,一定会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