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平安夜没有蛇果了（二）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一个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
少年来回头都没回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背对着那人说道：“徐景旭你丫不厚道，做好事，不留名，还让我扮黑脸。”
“嘿嘿，那还不是因为你脸本来就黑。”徐景旭提着一袋子苹果走过来，扔给少年一个，“给你一个，平安夜快乐，欧梧为同学。”
欧梧为翻了一个白眼，问道：“包装盒呢？”
徐景旭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讲话。
欧梧为皮笑肉不笑，比出一个大拇指：“你好容易拿来苹果，居然没拿包装盒……你也真是这份儿的！”
叹了一口气，欧梧为上来搂住徐景旭的肩膀：“快走吧，我们舞蹈动作都学了一大半儿了，够你补的……你要是再不回去季林可要怨死你了，他现在正在被冷姐特训哈哈哈……”
……
老头掀开褥子，篮子里面明显也少了几个苹果，侧头一瞧，几张钞票映入眼帘，旁边似乎还压着一张小纸条，拿起钞票来数了数——四十块钱。老头不认字，拿起来左瞧右瞧不知道写了啥，于是推着三轮车到了校门口一家铺子面前停下，拿着那几张钞票和那张纸条进了铺子。
“老板，老板。”老头叫着。
铺子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人，见那老头儿满身的破旧，还散发着一股酸味，看来衣服已经许久没洗过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出于礼貌还是冷声问着：“要买什么啊？”
老头已经没了刚刚面对徐景旭的奸诈：“俺不大认识字，你帮俺看看这张纸条上写了啥。”老板眉头皱的更深了，犹豫半晌，还是接过来那张纸条，慢慢读出来。
“老伯，我拿了您八个苹果，八块钱一个真的太贵了，但是谁都不容易，就一个五块钱卖了吧，一共四十。P.S.：上面几个冻坏了的也顺走了，就当送我们了。”
少妇人念完，脸上也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明明知道这老头使坏，却还是给了钱买了老头的苹果，其实完全可以到对面菜场买的，虽然平安夜这一天苹果确实是会贵一点的，但这种普通苹果也就一斤三四块钱，说什么也到不了八块钱一个的天价，毕竟包装好、又甜又脆、外观还好看的蛇果才卖十块钱一个。
这帮孩子们啊，总是这污浊世界上的那几道光亮。
“屁艾斯是啥？”老头问着。
老板翻了一个白眼，却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四处找了找，从柜台下面的货箱里拿出一个圣诞帽，拆开包装递给老头。
老头愣在原地，看着老板手里的帽子，思索了老半天才试探地问道：“给……给我的？”老板点点头：“戴上帽子，好歹当个圣诞老人，来买苹果的或许会多一些。”
老头没念过书，但对圣诞老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往常在商店、超市门口卖苹果也总能看见一颗大松树旁边有一个长着白胡子戴着红帽子的老头，哦，是圣诞树旁边。
同样都是老头儿，戴红帽子的那个咋就那么受欢迎嘞？还长了白胡子。
……
沈芮芮看着桌角上摆着的蛇果，嘿嘿地傻乐起来。
隔了一个过道的孙一彤一脸懵逼，不知道沈芮芮这是抽了什么风。沈芮芮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买的蛇果，压低声音：“我觉得今年的这个蛇果特别好看。”
孙一彤翻了个白眼：“写你的作业吧！地理卷子明天要讲，上了一节课了你才写了一个选择题。”沈芮芮低头轻轻嘟囔了几句，刚想低头继续写作业，却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门没有被推开。
“班长出来一下。”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
班长？沈芮芮环看四周，李晟嘉似乎听力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徐景旭在门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李晟嘉正在一楼西大厅排练，心道自己怎么能这么弱智，随即张口又叫到：“郭一豪，郭一豪出来一下……”
沈芮芮刚刚站起来，望向前面讲台上正在写作业的郭一豪，眨巴眨巴眼睛，一头雾水地坐下。孙一彤投来疑惑的目光，沈芮芮摇摇头，摊了摊手，也没放在心上。
“刚刚那是……徐景旭？”孙一彤低声问道。
沈芮芮一愣，也忽然觉得刚刚熟悉的声音有点像。
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刚刚决定要放下徐景旭，此时原本如同古井一般不起波澜的心又砰砰跳起来，一下比一下强劲。
不多时，郭一豪走进来，手里端着两个纸盒子——蛇果包装的纸盒子。
他掂量掂量，站在台上愣了好半天，刚想走下来吧，脚却又悬在了半空中，良久才放下来，终究是没走下讲台，将两个“蛇果”放到讲台的角上，嘴里轻声说着：“哎呀，不好，不好……”
沈芮芮撇了撇嘴：送个蛇果还买一赠一。
……
徐景旭走到楼梯间里的拐角，一下子松了口气，已经是十二月底了，实打实的寒冬腊月天，而且徐景旭见过的大场面不少了，但是刚刚送个苹果，啊，是“蛇果”居然把徐景旭急得耳朵通红。
抹了把汗，徐景旭平复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异常的状况，理了理刘海儿下了楼。三步做两步，徐景旭以最快的速度向一楼西大厅进发，半路上更是带着他那一身不多的肥膘左闪右躲，上蹿下跳，灵巧地躲过了一次次寻自习老师的追击。
但是一进门，徐景旭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明明暖气片腾腾的热气，还穿着自己前阵子刚刚买的那件特防风抗冻的紫色羽绒服。
自己好像现在越来越喜欢紫色了。
为什么呢？好像是那天她说过自己穿紫色很合适吧。
“徐！景！旭！”冷菲菲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厅。抬头一瞧，所有人掐着腰正瞪着自己，徐景旭喉咙里有点发干，不过自知理亏，一路小跑过去，站在大家面前：“大家都练得挺好的哈……”
只有欧梧为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笑，津津有味儿地看着即将上演的悲情戏码。
“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就你一个动作都还没学呢……”冷菲菲一拍脑门儿，她对现在一脸诚恳认错态度的徐景旭还真是束手无策，“连季林都基本上会跳了……”
“哎等会儿！”季林不乐意了，“啥叫我都会跳了，我在肢体协调能力上我比徐景旭强好多的好嘛！”
冷菲菲瞪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欧梧为戳了戳季林，跟他使个眼色，季林嘿嘿一乐，也没想跟冷菲菲继续拌嘴下去。
“我猜徐景旭会被冷姐整的很惨。”季林低声向欧梧为道。
欧梧为轻笑一声，眼神中的嘚瑟之意不能再明显了：“待会儿冷姐训他估计比训你还很呢。”季林急忙点头，捂着嘴嘿嘿偷笑。
“……一会儿欧梧为和季林教你动作，你去跟他们练练吧。”冷菲菲的声音传过来，“我得回趟班里，军爷估计第二节课第三节课要说点儿什么事情。”
欧梧为和季林身体一僵。
刘大军是冷菲菲班的班主任，也是在七中享誉盛名的一位老师，他的直言快语和不拘一格的“洒脱”性格让他也备受争议。
觉得他好的同学，就是觉得他好，哪怕上物理课四十五分钟真正的上课内容只有十五分钟，剩下的三十分钟全都在扯皮，说些有的没的，调侃同学或者乱讲趣闻，都觉得他好，就是好，就是仗义。
据传闻说，班里有一位同学总是被校外的一些社会青年拦路索要钱财，有时还会被殴打得皮青脸肿，刘大军听说之后，二话没说拎着板凳、笤帚冲出门去，叫了班里几个五大三粗、能打能跑的学生，抄了家伙就去找那些社会青年算账。那些人也真是悲剧，前不久刚刚抢来的钱，还没来得及享乐就尽数“还”了回去，不单单如此，还被街道派出所的警察们抓到局子里好好教育了一番，从此再也没敢打过那位同学的注意。
而觉得刘大军不好的人呢，就觉得他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丝毫不把规矩放到眼睛里，倒也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来，但是他这样我行我素对教师的管理设置了极大的挑战，若是也让他的学生们学了去，这个学校大概会翻天吧。
还好有冷菲菲这样自己心里有主意，也能琢磨老师内心想法的班长在，才让班里没有鸡飞狗跳。
“你俩。”冷菲菲来到欧梧为和季林面前，“今天晚上一定要教会徐景旭这些动作。我晚二下课大课间应该能回来，到时候我验收成果！”
说罢，还又狠狠地瞪了季林一眼，这才离去。
季林哼了一声，不满地嘟囔道：“本来也挺好看的一姑娘，咋这么凶……”
“人家有六块腹肌……”欧梧为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还没走远的冷菲菲听到。
“那我也有六块腹肌啊！”季林欲哭无泪。
欧梧为被季林逗得哭笑不得：这跟你有没有腹肌有个毛线的关系啊？
“别想了，人家一脚能把成年人手臂踢骨折。”徐景旭凑上来。
“你走开啊！”对待徐景旭，季林和欧梧为是出奇的团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