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迁。
城外军营。
清晨，例行点名，擂鼓响起。
咚咚——
咚——
许多士兵从营房里走出，组成一支支队伍，在校场集结。
十分钟后，擂鼓停下。战后剩余的一千数百多人，都到校场点名，然后各名百夫长前来对我汇到点名人数。
场内旗旌旗飘扬，军装大红鲜艳。只是士兵们的身上武器，似乎看起来残缺不全。刚打完一仗，也许身体疲累，他们的精神显得略有靡态。
嗯，需要休息一下，并且刺激一下。
站在幕府军旗之下，面对标营将士之前，开始论功行赏。我大喊：“宿迁之战，全员将士英勇作战，两日轮番攻占，克之。依照军誓，论功行赏如下。”
中军。
“掌旗官，带队冲锋，绵甲刀伤五处，中箭二根，中火枪一发，斩杀百夫长二名，记斩将夺旗，赏银二百两。”
“李无名，率先冲锋，先登舟船，抢夺浮桥。绵甲中箭三根，中火枪一发，刀伤九处，记先登，赏银一百两。”
“麾下其余有功者九人，冲锋陷阵，杀敌有功，记先攻，赏银九十两。”
左翼。
“焉有扬，带队于左翼率先冲锋，绵甲刀伤四处，中箭二发，记先攻，首先杀散敌军一侧翼，加一等功，赏银一百两。”
“李信，战场怒吼，三次虎虎虎，于左翼率先冲锋，斩杀百夫长二名，绵甲刀伤八处，中箭三发，中枪一发，记斩将夺旗，赏银二百两。”
“其余队友等六人，于左翼按照方略进击，戮力杀敌，击溃敌军，赏银三十两。”
右翼。
“罗水枪，率领本部，按照方略进击，绵甲中火枪二发，记功。指挥枪炮有章法，杀伤颇多，加一等功，赏银一百两。”
“其余队友，有功者刘国臣等七人，于右翼按照方略进击，鏖战英勇，杀伤颇多，赏银三十五两。”
后背。
“野工军、随从队内，陈天拔等参与优异者十一人，修筑工事、救死扶伤、打造兵器、等类，亦记功，赏银五十五两。”
“其中黄太冲，联络宿迁，等同先攻，赏银十两。”
…
..
军营大帐。
许多人出入匆忙。
一群百夫长们都汇聚于此，还有许多随从在执笔墨，书写文字。他们都正在记录战后的事宜，而我作为副将，最高指挥官，则需要依据记录来处置善后。
还要决定，接下来的八月份，要如何安排呢？
就在众人忙碌的时候，有一名三十余岁的廋削男子，到了我眼前。
黄太冲上前，脸带苦涩的笑容，拱手道：“官长，我们成功了。”
我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臂，出语：“欢迎回来，太冲。你率部渡河，所立的功劳，等同先攻。就和冲锋陷阵的精兵，一样勇敢。”
黄太冲垂下眉毛，却兴奋不多，又说：“官长，我回来了，可是大部分人都没能回来。加上我，一共只有五人存活。十五人，都被黄河水所冲走了。”
我顿了顿，感觉一阵语塞。刹那后，我才接着道：“他们都是阵亡的士兵，军营会发放抚恤给亡者家人。黄太冲，让他们放心吧，你也去休养吧。”
黄太冲拱手，离开了。
...
监纪官拿着一些文书，走了过来。
侯方域上前，道：“思焕，一些统计出来了，这一战我们损耗太大了。除了士兵之外，还有许多楯车、兵器在这次战役中破损，我们需要更多的装备。”
“伤亡接近二百，重伤颇多，能康复再战者，不足四十。”
“大件兵器，楯车坏了五六十架，几乎有一半不能用，盾牌亦被打坏许多。”
“小件兵器，刀枪加起来打坏三百把，大小伤无数，需要营内工匠修补。”
“主要武器，鸟铳打坏十余把，战马被杀二十匹，其余皆带伤，休要修养。”
听完损耗的消息，让我皱起眉，一场仗下来几乎报废了三分之一的武备。
虽然才打了两天，但确实很激烈了。
思索一下后，我才说：“我们可以用缴获的物资补充，还有征集宿迁县城的物资，来弥补这些损耗。”
侯方域点点头，才接着出语。
“俘虏总计，流寇六百人。”
“缴获兵器，主要是鸟铳弓箭数十，锁链绵甲一百余副，长枪兵器数百。其余刀剑多不堪用。”
“缴获牲畜，中等战马一百余匹，其余驮运的马骡二百余匹，猪牛羊上千头。”
还在说着其他统计，无名突然地喊了起来，大叫：“我们终于可以换一批战马啊！”
…
十分钟后，听完缴获，总数并不多，勉强补充这次损耗。
接着我站起来，在帐内踱步着。
这时候，宿迁官军的统帅走进帐内，身后跟随着一群乡老们。
这名统帅的名字，王雷臣，曾经于燕都沦陷以后，和路皓月坚守淮上各地。但是应天朝廷的马士英，把他们卸职了。随着路皓月被解职，投奔了扬州幕府，而王雷臣却留在了宿迁县城内。
说起来，他还是巡抚一级，如果没被卸职的话。
我走到宿迁统帅面前，对着他和乡老们说：“贺喜巡抚阁下和诸位，宿迁已经解围，可是标营却付出了太多。”
王雷臣上前，拱手道：“谢过将军出手相助。可是，宿迁已经没有什么了。宿迁军民同样地付出太多，无论是壮丁、还是粮饷都难以自足。”
听此，看来这名统帅的心里，以为我是要勒索钱粮。
我摇了摇头，说：“目前军饷无虞，但是标营缺乏足够的兵器，请阁下收集兵器，至少一千副刀枪，一二百辆楯车，鸟铳一百把，弹药两百斤，以及相应的旗帜、弓箭、盾牌、被服、杂物军资，交付标营。”
我还想着，要求什么武器。
突然地，又一名乡老上前，对我道：“恳求年轻尊贵的将军，请把猪牛羊还给宿迁百姓。”
我走过去，看着这名乡老，好奇的出问：“为什么？”
这名乡老深深地鞠躬，操着生硬的官话，对我道。
“尊贵的将军，农民需要黄牛耕作田地，牧民需要山羊挤出乳奶，村民需要猪畜饲养肉食。”
“只要把这些猪牛羊还给军民，那么宿迁军民能生产更多粮食。继而，会给予幕府更多的米麦、熏腌肉、豆草等军粮。”
“若是将军拿走这些猪牛羊，就是竭泽而渔，明年的宿迁军民难以为继，标营士兵也难以为继，幕府官吏难以为继。”
我愣愣地听完了，感觉被说服了，只好回答：“好吧，那你们就拿回去吧。”
又沉默了一阵子，过了几分钟，我出语：“作为回报，大部分的猪牛羊都会交还给宿迁军民，标营只留下数十头作为肉食补充。以及俘虏的流寇，有数百人。可以惩罚为奴。交给宿迁城内的各大小造作坊，用以补充劳力。”
王雷臣拱手作揖，弯腰道：“感谢将军的慷慨，对于百姓来讲，猪牛羊等家畜是仅次于房屋的家产。”
“兵器会在这两天筹集交付，在下应该还能再筹集百余匹的军马。大多数都是些下等马，能够贡献予将军，聊胜于无。”
停顿了刹那，王雷臣又在说：“只不过...”
我疑惑地问：“只不过什么？”
王雷臣叹一口气，才出语：“要把宿迁城都抽空了，才能找到这么多兵器。”
我不置可否。
过了刹那，我又道：“而且宿迁官府财力枯竭，军营再给五千两白银，以作采买。”
此时，王雷臣身后的众人一起走来。
一群乡老上前，跪倒在地，磕头三次。这群老人夹杂着浓重土话，又勉强地用官话，在讲：“谢谢你，袁思焕将军。”
我望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
..
下午。
秋风清凉，消散了格斗的热汗。
随从们对此役统计完毕，整理成文册后，百夫长们依然没有离开大帐。而是留下，议论军事安排。
每一次战役结束后，主将应该汲取经验，采集建言，然后对军队加以安排，提高士兵们的战斗力。
比如组建一支后敌队，是当初游兵营在训练对打的时候，一个被总结出来的方法。此役胜利后，我解散了后敌队，让精兵们各自归队，将经验传授给各自本队。
在下一次打仗，也会在战前继续抽调精兵，组建后敌队
如此以往，打一仗汲取一次经验，才能不断强化军队，为下一场战斗做好准备。
我对着众多百夫长们，先发问道。
“诸君，这一仗打完了，都讲讲有什么想法？”
掌旗官上前，出言：“官长，我们需要更多的五级兵，补入野工军，使之通晓号令军纪，作基础训练。在战场上，能够补充伤亡缺额。”
我点了点了，却又摇了摇头，又问：“我们哪里来的兵源呢？”
突然，侯方域提醒道：“副将，别忘了俘虏呢。有些缺额，可以由俘虏从挑选。还有各地义军，宿迁城内就聚集了许多义军，可以加以淘汰，并且摄入野工军。”
...
这么看来，如何处置俘虏呢？
标营需要新兵，而义军、俘虏，两者都可以作为新兵源。
我对着掌旗官和侯方域，吩咐道。
“此役先后抽调野工军二百名优秀士兵，补充进战兵队里面，如今仅剩野工四百余。”
“都记下来，对于俘虏，若是有愿意加入军中者，择其精壮二百，补充进野工军。其余四百人，交给宿迁官府，惩罚做奴仆，补偿宿迁百姓。”
“此役后，除了用俘虏补充，我们还要对野工军进行扩充。原有编制六百，现在编制一千。挑选宿迁义军队伍，补充四百名新兵进标营。”
他们的随从则跟着拿起笔墨，记了下来。
处置俘虏完毕。
...
我想起了什么，对着众人，开始讲起军队改编，新旅制。
“这次打仗，我们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如今的编制，我们只有千夫长，再往下就是百夫长。”
“可是在战斗中，固然需要一名主将。却往往再需要一些指挥官，去指挥数百人，作为一部。而以百夫长的身份，去指挥几支百人队，是不适合的。”
“在千夫长和百夫长之间，再设立旅级，由旅长带领，领兵数百。”
说完后，百夫长们哗然了一阵，各自讨论起来。
趁着他们在谈论，我又思考了一下旅长人选。
游兵营，大约二千余人，一个旅五百人左右，就是会建立四个旅。
除了掌旗官、焉有扬、罗水枪。还有一个人选，是李信。他在战场上喊着虎虎虎，斩杀敌酋百夫长两名，击溃敌兵，可以担任新旅长。
三个旅留在宿迁，吸纳新兵，教训军队。还有一个旅，乘搭幕府船队，靠近邳州，侦察敌情。
想好后，我拍响桌子，开始宣布四个旅的安排。
“都闭嘴！听着！”
“一共设四名新旅长，所有旅长人选如下。”
“掌旗官，领骑兵旅，编制八百人。下辖五支百人队，盔甲二百，领马骡二百，匹配战马一百。训练野工新兵三百人。驻守宿迁以北，骆驼湖大堤，教训俘虏，招募义军。”
“焉有扬，领步兵旅，编制七百人。下辖五支百人队，盔甲一百五，领马骡一百，领野工新兵二百人。前往邳州，侦察战况。”
“罗水枪，领火枪旅，编制六百人。下辖四支百人队，盔甲一百，领马骡一百，武备鸟铳一百五。训练野工新兵二百人。驻守宿迁以北，骆驼湖大堤，教训俘虏，招募义军。”
“李信，领野工旅，编制五百人。下辖二支百人队，盔甲五十，领马骡五十，训练野工新兵三百人。驻地宿迁郊外，招募义军。”
“旅长以下，所需各级校官五百二十人。”
“凡选校官，优先择取立功者、其次二级三级兵、再次镖师及有信义者。”
“诸位旅长，领取所需的训练操典，颁发给新提拔的百夫长们，用以教训士兵。”
“焉有扬旅长，你带着步兵旅去查探邳州。需要见机行事，不要浪战，若是情况不妙。则撤回骆驼湖泊的大堤，只要刺探到军情，则是成功！”
“对了，侯方域，我们需要通知幕府船队。派人到白洋河镇，让船队起航，抵达宿迁城港口，前来汇合。并把捷报传达扬州幕府，再请求幕府下拨更多兵器，尤其是枪炮、绵甲。”
接下来，又安排了军队的一些事宜。
旅长们明天整理队伍，前往驻守骆驼湖。此处，是大运河的一个关键河堤和水闸，能保护运河的航行顺畅，是关键的交通点。
驻扎后，随从队则要到城乡各地张贴招兵文榜，就地招募义军队伍，义勇义士。
此战过后，我们暂时休整，一直到八月中旬，再集结全营，继续出兵邳州。
…
..
晚间。
夜深人静。
我走到地图面前，找到了我们的下一个战场，是邳州。
地形，又是一个湖中岛！
从宿迁稍微往北，看着这座邳州城，已经被流寇所占据。这一次，恐怕要攻城战了。
游兵营的储备，是马骡四五百、盔甲四五百，所需旗帜、刀枪、楯车、枪炮、弓箭、杂物军资也缺乏，正在加以补足。
扩军后，一共四个旅二千六百人。其中战兵一千六百人，野工一千人。
攻城战后，又会损失多少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