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颠茄开花的时节,在那片不大的花园中,蝉绿的颠茄植株上布满了紫褐色的钟形小花,说不上好看,但开得热烈,有一种闻起来如梦似幻的味道。杰克将自己的扶手椅移到靠近花园那侧的窗口,小几上有一杯浆色极好的红酒。花园里奈布正帮着艾玛把颠茄丛里的杂草收集起来,扎成一捆,艾玛带着手套,拿了园丁剪,把伸出来太长的颠茄枝条处理掉,但是这些枝条却没有让奈布收起来。
庄园又来了新的求生者,一位年轻的机械师,特雷西·列兹尼克,和一位魔术师,瑟维·勒罗伊。但庄园主没有再来信拜托杰克特意照顾,反而是夜莺,邀请函发得越发密集,就像颠茄的花期来得迅速。这意味着这种小打小闹的娱乐游戏就要结束了,真正的狂欢会在所有受邀的求生者到齐后开启。杰克扯回走远的思绪,把目光再次凝在奈布的身上,那个小家伙,总喜欢把他栗色的头发藏在兜帽下,莫非也是担心太过耀眼?在上次抓狗事件之后没机会光明正大地去求生者所在的欧帝里斯庄园城堡里,也没在游戏中再遇到他。他在奈布身上留满自己的痕迹的愿望,竟然就这样静静搁浅。一杯酒不知不觉竟然在这种凝视中喝完。
“杰克。”清丽的女声在自己房间里响起来的时候,他难得觉得有些难为情,夜莺什么时候来得,他竟然丝毫不知,这可不是绅士应该有的表现,让美丽的女士站着等待。
拉开小几对面的椅子,请夜莺坐下来,杰克掩饰似地开口,“亲爱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夜莺没有坐下,而是伸出纤长雪白的手臂关上了窗户。
夜莺是庄园的管家,假面下的她和被荒林隔绝的欧蒂丽丝屠宰场一样,神秘,令人生畏。当然,不包括监管者们,监管者们都是与庄园主通过夜莺签订契约的被庇护者,他们这些不容于世的杀戮家,被收留在这里守护一个需要血灌溉的秘密,付出自己的仇恨与杀戮作为报酬。而夜莺是他们的管家,虽然她并不常出现白天的庄园里。
“游戏快开始了。杰克你还是很有兴致。”纤长的手指执起残留几滴红酒的高脚杯,瞧了瞧,透过凹面的水晶,窗棱倒映在杯壁上。靛蓝色的羽毛长裙扫过他的刀爪,飞下来半片羽毛,晃晃悠悠地落到丝绒地毯上。“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你知道的,欧蒂丽丝庄园快消失了,我,也快消失了。”夜莺的声音清清凉凉的,杰克却忍不住立刻转头骇然地看向夜莺,他不知道,但是也应该想到,足以淹没缪斯之门的血液已经准备好了,欧蒂丽丝庄园和荒林已经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最好的掩盖就完全消失,包括庄园的管家和庄园主。
“这样啊。”杰克摘下面具下,太久不见阳光,皮肤都呈现出灰败的颜色。但那张脸上,似乎没有被欧蒂丽丝庄园百年的岁月发现,苍白的皮肤上不见一丝褶皱,紫红色清晰的唇线倍显妖异,他的容貌是上帝的杰作,他的生活却不是。和上好红酒一样颜色的眸子看着面前一身清冷的夜莺,有点痛苦,更多的却是快乐。
“艾玛,那是监管者住的地方吧?”奈布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直起身望着杰克所在的那个窗口,隐约觉得有种危险在迫近,种进心脏的荆棘蠢蠢欲动。
“嗯。”艾玛随意地应答一声,捧着一枝提早结了果实的枝条,凑近鼻子,轻轻嗅了一下。
“我有一件事拜托你,杰克。”夜莺迟疑着伸出手抓住杰克的手臂,“在剩下最后一个求生者时……”夜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料到结局的平淡和百年来见惯生死的清冷。
奈布望着那扇窗,感觉到不寻常。他是知道的,里面是杰克,那个疑似虐待狂的变态男人。这段时间他在花园帮艾玛的忙,以便于请教艾玛了解更多庄园的信息,特意注意过花园小窗对面的建筑,那个长手长脚的男人经常坐在阴影里看着这边。但是,今天,他没有看多久就站了起来,还有突然出现的冷意……
满园颠茄迷幻的香味,艾玛似乎沉浸在这种香味里,坐在稻草人旁边,很久没有起来。奈布放弃观察杰克那边时才发现,艾玛靠在稻草人身上睡着了,笑容甜蜜,不知道梦到什么,脸上满满都是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