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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见生公四十秋

“嗯。”殷逸辰点头,冲沈韵伸出一只手,迎她上去,然后自己才掀开帘子,要坐进去的时候又探出头来,对宋言说:“回去之后,我会去一趟丞相府,阿言你先回宫,派人盯着朝凤殿与容华殿的情况。”

朝凤殿是皇后的居所,是殷逸辰被严令禁止入内的一个地方,平时如果没有皇上的诏令,朝凤殿的宫门是不会对他打开的。

容华殿是容贵妃的寝殿,与朝凤殿相隔了两个长廊,倒也算是挨的近,平时这两位娘娘可是没少在一起。

“……”宋言看了一眼已经坐进马车的某人,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在殷逸辰逼迫的目光下,无奈的应道:“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

平日里无论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事情,自家殿下都是保持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甚少主动挑起事端,也懒得做这些不起眼的手段。

现在其实算是处于休战期,皇后的注意力暂时不在殿下身上,毫无征兆的突然派人监视皇后与容妃的寝殿,只能说明两位贵人的存在,威胁到了殿下的心头肉了……

皇后的动作向来不小,只不过对于殿下来说,始终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毕竟是生母,始终不愿意闹得跟仇人一般,殿下留有余地,有些事情就由着她去了。

可这次,殿下竟然要提前做预防,说到底还都是为了某人……

对于此番情景,宋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殷逸辰送沈韵回来的时辰,刚好是晚膳时分,侍女们出出进进的,热闹异常。

可能是因为沈晏回来的缘故,向来比较低调的沈府,此刻却沸腾喧嚣如白昼。

沈韵也是早上离开的时候碰到了沈懿,沈懿才随口提醒了她一句,说沈晏今日回来,让她不要在外久待。

没想到沈懿无心的一句提醒,竟然成了她脱身的借口。

沈晏是去巡营换防去了,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与先锋部队一起,行踪还是比较隐秘的,要不是事先传信给了沈懿,说不定沈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今天会回来。

“既已到府上,五殿下不进去坐坐么,父亲还有事情要向殿下当面道谢。”

殷逸辰送她到府以后便要离开,一点都不像其他人,拼命的想要透过她与沈府相熟。

前世正是因为他这种与众不同,让她脑残的将他当成了不怀好意、故作清高之人,没少给他使绊子。

后来才知道,他是真的单纯只是喜欢她而已,与她身后的权势,亦或者是身后的人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沈韵这个人可能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可是她的家人,却是有大用处的。

先不说在朝廷中说一不二的父亲——丞相沈懿,就深受皇帝赏识,单单是她的兄长沈晏——御前大将军的位置,就足够令人眼红的。

手中掌握着京城帝都的五万禁军,单凭这点就可以让前来阿谀奉承的人络绎不绝了。

不过沈晏这人向来持身中立,在朝中算的上是只忠君上一人,而且这人还有才识,不是一般的武人匹夫之辈,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所以很多人就想走捷径,他们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都打到了沈韵这个极为受宠的沈府二小姐身上了。

记得上辈子,沈父曾不止一次的说过,沈韵的脑子若是能够跟得上她的身份,那么他们这一家就不必愁了。

可惜的就是……沈府二小姐上辈子,是个脑子不太管用的人……

至少在兄长受难入狱前,她的脑子确实不怎么管用。

这一点,殷逸辰知道,可是从未勉强过她,也从未让她的幻想破灭过。在她的眼中,殷逸凡就是完美无缺的人,殷逸辰不愿看她难过的样子,所有的被屈辱的对待都不曾对她说过,反倒是为了她,将自己最后的底牌给放弃了,只希望殷逸凡能够在婚后,对她好一点。

这些事情,沈韵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从未被她邀请过,突如其来的一次让殷逸辰应接不暇,看向她的目光里也捎带了几分揶揄。

“五殿下若是不想去便算了……”

“谁说的?”殷逸辰眉梢上挑,撇下宋言在原地,给他使了个眼色率先迈步进府,还不忘命令她说:“还请沈小姐……前面带路。”

沈韵脸上抽了抽,很是不能理解殷逸辰这番作为到底为何,追上他的步子不忘讽刺道:“五殿下不是不来么,就不怕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长本事了。”对于她的挤兑,殷逸辰欣然接受,边走还边回头不忘接话道:“不是说沈大人要当面道谢么,沈小姐这是打算话带一半了?”

其实这道谢不过也是一个借口,这些日子他练兵在外,可没时间照顾沈府。

只是看她狡黠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的想用她的话来堵她的嘴了。

今天这丫头表现比较好,殷逸辰与她的相处也放松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时刻都要想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反到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的地步。

“……”看着渐行渐远的某人,沈韵在原地跺了跺脚,冲某人的背影呲了呲牙,作势要咬上一口。

“怎么,不过来是打算让我背你进去么?”

许久不见她跟上来,殷逸辰转头看向不远处呲牙咧嘴的某人,顿时起了戏弄的心思。

“谁要你背了,身娇体贵的,我可承受不起!”撂下这么一句话,沈韵提起衣摆,小跑着从他眼前过去,到他跟前的时候,还不忘冲他发了发狠,瞪了他一眼。

殷逸辰的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住了,唇角的笑意保持了许久,直到看见那人一跃而进到了正厅,他才迈步跟上去。

承受不起是么,那他可要看看,到底是他身娇体贵,还是她真的“承受不起”!

这时候迈入正厅的沈韵,一眼就看到了屹立在正厅,气宇轩昂的沈晏。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给惦记上了,一心投入了再次见到兄长的欣喜之中,连旁边坐着的两个人都没怎么注意。

眼前的人仍旧是记忆中俊朗的模样,只是比记忆中的样子多了一点鲜活的气息。

她记得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地方,还是在天牢,那个幽暗阴森,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

那时的他,往日的神采奕奕已不复存在,身上的囚衣,血与泥混合在一起,硬邦邦的贴在身上……一双眼布满血丝,赤红色的瞳孔,满是污垢与伤疤的双手,至今还历历在目。

她的兄长是耿毅的人,明明已经身陷囹圄,可他的目光依旧坚毅,带有决然与不服输。

面对她时,匍匐在地上已经站不起来的沈晏,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

“妹妹,哪怕是为了你,哥哥都不会谋反的……”

一句话听的沈韵泪流满面,她怎么会不知道,谋反这样的事情,沈晏是决然不会做的。

他爱那个家,更宠爱她这个时不时要惹出点祸事的妹妹。

那时沈韵与殷逸凡已大婚,殷逸凡登基为帝。

为了保住沈韵皇后的位置,沈晏必须要将自己的位置坐稳坐牢。

可是谁都想不到,后来的事情那么突然。军机图被盗,他这个手握五万禁军的御前大将军,成了罪魁,成了祸首,没有保住她的能力,反倒要连累她……

沈韵记得那是自己在大婚之后,第一次去求殷逸凡,那时的他已经登基,那个位置是他们沈家的人,拼了命送他上去的。

往日的冷落与无视她都能忍,就希望他能看在往日的情份儿上,对兄长网开一面。

她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日殷逸凡是怎么对她说的。

他说:“沈晏谋反,证据确凿,韵儿你让朕如何容他?江山刚稳,韵儿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朕不愿意做,是朕不能做。沈晏一事,牵扯到的是数万将士的生命,若就此放任自流,这天下势必就乱了……更何况还有北狄虎视眈眈……”

“我愿意去。”闻言,沈韵不可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了,眼睛里面悲痛闪过,继而坚定地说:“若我能够退北狄敌军,皇上是否可允,放我兄长一条生路……”

……

沈晏谋反一事爆发之后,沈韵为了保他一命,自请前去边境抗敌。

大燕的各大臣众所周知,周边各国若论起实力,北狄是万民皆武,没有一个人是有把握能够打赢这场仗的。

然而沈韵做到了,边境战火整整持续了四个月,她不仅打得敌军节节败退、分崩离析,更是将大燕北边的防线加固,边城宛城固若金汤,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一个地方。

可就算是她拼尽全力做到了这样,事情仍旧没有按照她想象的那样结束。在他们赢得胜利的时候,帝都忽然传来了令她崩溃的消息——沈府被抄家,沈懿含冤入狱,沈晏惨死街头,她向来疼爱的妹妹,即将代替她成为新帝的皇后。

她拼尽全力所做的一切,到头来,不过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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