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是一片漆黑。
苏剑千盘坐逆灵阵内,阵法已经启动,缓缓将他体内的灵力引出。
而他体内那股不属于他的灵力如千万锋刃,在他的筋脉之中游走,给他的筋脉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还未将封印破坏,自己的筋脉就先给这药熬坏了。”阮老道啧啧说道。
何易安微迷着眼,说道:“不可能,我买的药材中根本就没有能够伤到冲阳境本源的药。”
阮老道缓缓从怀中拿出半截参,阴森的笑了笑:“这宝贝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如今竟然用在了一个外人身上。”
何易安观那半截参外表虽是土黄色,可内部竟如血一般猩红,识宝万千的他一眼便认出了阮老道手中之物,不由惊呼:“竟然是赤血参,你这老家伙还有这东西?”
何易安回想到阮老道吩咐他买的药材,虽然不是什么稀有之物,可皆是阳性烈药,想必都是用来激发赤血参的全部药性的。
“你这老家伙到底是要干嘛?”何易安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劲,警惕的看着阮老道。
“我要干嘛?帮这家伙冲破他体内的修为封印啊。”
“哼!你这老道会有这么好心?”何易安冷笑道,脚步不由后撤,与老道拉开距离。
阮老道嘿嘿笑了起来,那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与嘲弄:“我阮泽洪一辈子阴损之事干尽,但那些俗人渣滓还是会来求我;死后想办一件好事,到被你好心当驴肝儿。”
何易安眉头皱起,警惕的看着阮老道:“你什么意思?”右手掌心缓缓聚起一道闪电。
阮老道侧眼看了看何易安,缓缓站起身来,朝何易安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揭开胸前衣裳:“我这人欠的债太多,最后还是全还了啊。”
“这是......”何易安本对走来的阮老道保持着警惕,可当他看到了阮老道那瘦如排骨的胸口上的几颗木钉之后,不由惊呼:“镇魂钉!”
镇魂钉乃阴阳桃木制成,阴桃木可拘魂,阳桃木可镇魂,阴阳桃木制成的一组镇魂钉,可将灵魂长久镇压在一处,而魂魄不会散开。
“是她干的。”阮老道用着死沉的语气说,“我跟她见过了,可不真只是见过啊。”
何易安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右手的闪电渐渐消失,看着阮老道的胸口木讷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阮老道桀桀笑说:“我欠的债,最后还是得还得干干净净,何易安,你欠的债可还没有算呢!”阮老道说着死沉的眼珠盯着何易安,枯瘦的手一改之前缓慢的样子,如铁爪一般疾袭向何易安。
何易安从呆滞中惊醒,连忙抬手阻挡。
“砰”的一声,何易安便被阮老道打飞出屋外,将木屋撞出了个大洞。
阮老道一击得逞急忙跟上,双脚一瞪便从何易安撞破的洞口出去。追着何易安穷追猛打。
何易安一时间难以脱身,闪跃在各屋子之上。
那些听到动静的难民眼看何易安穿着不凡,身后跟着的阮老道更是怪物,那还管得了住处?如惊慌的老鼠四处逃窜。
“阮泽洪,你可当真要杀我?”何易安瞅了眼身后,冷声说道。
阮老道沙哑,一边追打着何易安,一边回道:“你我都是作孽之人,当初痴迷炼尸术昏了头,跟你弄出了那么一个怪物,导致今天沦落到这步田地。”
阮老道一掏身旁的破茅屋,抽出了一根顶梁支柱,高高跃起,砸向了何易安,语气鲜见的透露出几分愤怒:“这怎能少了你的份!”
何易安知感觉背后有物体袭来,急忙跳到左边房顶。
阮老道一击不成,继续追击。
何易安侧眼一看,竟发现一间残破的屋子内蜷缩着一个断腿的男人。何易安冷笑一声,一边拿出乾坤袋,一边跳进那残破的屋子中。
阮老道眼见何易安跳进屋子里,只以为何易安想借势逃跑,急忙跟上。
“砰!”阮老道一股劲的闯进了茅屋内,抬眼看去。正好看到何易安从一个断腿男人的胸口处拔出一柄血暗的匕首。
“祭血刃?”
何易安丢下断腿男子,手持匕首朝阮老道挥去。顿时匕首血光乍现,呈刀锋样式划向阮老道。
阮老道急忙闪退,逃出了茅屋,躲过一击。
这破茅屋哪经得起这么折腾?一整个顶都垮了下来。
阮老道才刚逃出来不一会儿,便看见废墟里一道闪光,又急忙闪身。
“啪!”的一震,原本在阮老道身后的茅屋被一道淡蓝色的雷劈得粉碎,着起了火。
“就凭你那半步冲阳境的实力,也想杀我?”何易安低声狠烈的说。
阮老道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轻蔑,撇撇嘴说道:“即便半步冲阳,你们还不是得求我?”
何易安将眉头折起,冷冽的说道:“看来这杯罚酒你是喝定了。”何易安暗掐几个法决,凭空拔出一道雷鞭,甩向阮老道。
阮老道侧身一翻,躲过一击,随即低俯在地,双爪死死扣在地面,如野兽一般,用着四肢闪躲何易安的攻击。
阮老道用四肢奔跑之后的灵活,让何易安一时间也犯了愁。
只见阮老道则如猴子一般奔跑在房顶之上,而何易安手持着雷鞭,朝着移动的阮老道不停挥打,打散了一间又一间茅草搭建的屋子,茅草纷纷着起了火。阮老道却没被伤到分毫。
阮老道凭借着灵活的身体,在何易安的攻击范围内不停躲闪,伺机反攻。
何易安见一直打不着这老道,脸色有些难看,在这不停的连击中失误将雷鞭甩远了些,一时间收不回右手,便用左手摸向乾坤袋。
老道见机会摆在了眼前,哪肯放过?四肢死死抓住地板,将他的身子强行停了下来,而后又猛的跃向何易安,那瘦如皮包骨的右爪势如破竹,若是被这一击打中怕是冲阳境也不好受。
眼见何易安脸上一脸严肃,左手捂着的乾坤袋微微发亮。
“咻!”
“嗞!”
阮老道连连后退,捂着左臂连忙后退,一脸震惊。
何易安也是一惊,瞅了一眼掉落在身前的枯手,左手捂着的乾坤袋光芒也消失了。将目光投向阮老道的屋子方向。
大门已经打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灰衣青年右手双指立起,呈现挥姿。
“这小子居然成功了。”何易安紧皱眉头,不可思议的低声说道。
阮老道捂着右臂的伤口处没有流出一滴血,反而冒出了一股奇怪的黑烟,就连掉在地上的手也是这般。
阮老道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而是冲向站在自家门口的苏剑千,在火光的照映下,那一脸死沉的样子,一览无余。
随后疯了一般冲向苏剑千,高高跃起,踢向苏剑千。
苏剑千看着奔袭而来的阮老道,不躲不闪,抬手受了阮老道一脚,未伤丝毫。又将阮老道一掌拍飞,一跃而起,紧随着阮老道。
在阮老道落地的一瞬间,苏剑千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右脚踩着阮老道仅剩的手,左手一把钳住阮老道的脖子,将阮老道压制在地。
何易安见到此状,自是高兴,迈步上前说道:“恭喜苏兄......”
话说到一半却被阮老道打断:“动手,动手......”
苏剑千听罢,微微松了些手,愧疚的说道:“阮道长,恕我无能为力,这件事,我实在是办不到。”
阮老道听罢,死命挣扎,声音中透露着许些哀求:“只不过是一剑,算是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何易安在一旁迷惑的看着,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冷着脸问道:“你什么意思?”
阮老道平时死沉的脸被火光照亮,原本那张面瘫脸此时充满了悲哀:“我这一生沉迷炼尸术,阴损之事做尽,从未后悔过,直到死了我才知道被炼成僵尸痛苦。呵呵......”
苏剑千放开了阮老道,站起身来,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而何易安的脸色愈发难看,愧疚之色渐渐显现。
阮老道自嘲的笑了笑:“我真的很想死,我的灵魂已经与这具尸体产生了排斥,我在平时笑没笑样,哭没哭样,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真是......哈哈......”
阮老道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大笑出来,很是不自然,假得很。再看他眼角那悄然滚落的泪珠,真得很。
苏剑千撇过眼睛,不敢看向阮老道。
一时间,场面安静了下来,四周火势越来越大,照亮了枯树上的黑乌鸦,嘶叫两声被火吓跑了。
而何易安紧紧咬着牙,睁开眼,看向阮老道,认真的问道:“该怎么做?”
阮老道沉静了一会儿,缓缓说道:“第二排第三具僵尸的身后有一个暗格,把里边的东西拿出来。”
何易安二话不说,走进了屋子内,捣腾了一番,拿着一柄桃木剑走了出来。
“这也是宝贝......”好像知道何易安爱好收集奇珍异宝,于是对何易安说道,“祖师爷的东西,我们这一脉没多大出息,宝物也就这样了。”
何易安听罢,仔细看了看木剑。而好剑如命的苏剑千揣着心中愧疚却不敢看一眼。
“此剑名为斩阴,算不得尚品,只是对那些阴邪之物效果不错。此剑虽名为斩阴,却有一丝渡魂的效果。”阮泽洪说到这,何易安也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小子阴损事做太多,只怕你渡不了我。你旁边这个虽不知功德,但面无凶相,他来渡我,或许我才更好入轮回。”
何易安看向了身旁的苏剑千。
苏剑千弯腰,两手相接,往前,手心向内:“在下也有难处,实在是对不住......”
何易安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我来也好,我来也好......”随即捧剑走到了老道的身前,“既然一切因我而起,那便由我亲手了结。阮泽洪,你可还有牵挂?”
老道见苏剑千拒绝,也没有再生气,默叹一口气,伸手从衣裳里拿出了几页纸:“我的术籍已经被她烧了,但在你决心要炼尸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嘿嘿......”阮老道笑道:“或许能对她有用,这半截赤血参,就给你罢。省得我走后你还来扒拉我的尸体。”
言罢,阮老道将三页纸与赤血参一齐给了何易安。
“好。”何易安接下了东西,回道。
“行了,我的家当就这些了,哈哈......动手吧。”
何易安听不出这死沉的声音在笑什么,或许只是苦笑吧。
何易安高举斩阴剑,随着剑刃的落下。没有阻碍,没有血花,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