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日落之后宁静的傍晚,抬头但见零散如絮般的云飘散在天际,忽而风吹林间,疏影轻晃。
魍魉走近,先是将木雕拼合完整,然后翻来覆去的细看,皱着眉头,疑问道:“这,刻的是个人吗,是个男子吗?”
灵儿点了点头。
他又想到木雕是灵儿从怀中取出,想来是宝贝一般随身携带的,“这???”魍魉又看了看这个笨拙粗糙,实在欠奉的雕工,十分嫌弃,却仍旧很是为难的猜测道“这刻的难道是大人吗?”
“嗯,他自己刻的。前些年就莫名生出这么个喜好来,可也实在有些一厢情愿。雕刻水平不比写字水平强多少,偏还马不知脸长,人不知字丑,爱写爱刻还爱刻了送人,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他哪里来的自信。”
魍魉看向灵儿,听见她口中说着奚落黎天的话,眼睛里却有星辰闪烁,嘴角处上扬,留意他看过来的目光,便也转过头来,道“枉你追随他多年,竟然这些都不晓得?”
魍魉挠了挠头,还真是这样,都说字如其人,可国主大人歪歪扭扭的丑字实在匹配不上他的人品,熟料刀功也这么欠奉。他这人的确能力卓越,勇敢智慧,天生就出众人物,可是这世上的公平之处就在于,本就没有谁是事事都做得好的。
木雕是黎天手制,当初丹霞山上重逢之时送给了灵儿作护身符,里面封着他的一缕魂魄,他若肉身完整,则木雕完整,他因死后被有熊族分尸而葬,因此极具灵性的木雕也早就碎裂成了几段,灵儿几番试图将它粘合,也是徒劳。
“这里确有黎天的一魂一魄,可是能有什么用处,难道你的意思是,能利用它来召集出其他魂魄的碎片?”灵儿看向魍魉。
魍魉轻笑:“郡主真是冰雪聪明!”
“怎么做?”
“郡主可曾记得涿鹿之战役期间,国主大人成就神煞阵法召唤盘古父神真身,以开天斧撕破了苍穹一事?”
“如此大事件,我怎会不记得,后来人皇女娲以万年法力练就五彩石补天,无奈彩石不足,于是身殉补天。天道也因此深究了黎天的战之罪责,才有了他战败身死之后,分尸碎魂不得往生的结果,不是么?。”
“这是人人晓得的过往,然而在此期间,确有一桩密事世人多不知晓。”魍魉卖起关子来。
“什么事?”
“原来在人皇补天期间,练就五彩石之后,因石头太硬要炼的软化才能使用,于是被全数投入熔炉里,期间守护熔炉的人皇的某位弟子走神了,一个疏忽操作时不慎掉落了一枚石子也没发觉,而人皇亦不察。
那掉落的五彩石滚落凡间,后被来自昆仑虚的神族将领无意间拾得,那神族将领心怀坦荡,不曾藏私而是将五彩石上呈,须知那五彩石中凝聚了人皇万年修为,有复苏万物之灵力。是个十分难得宝贝,被西王母命名为‘女娲石’,封存起来。”
灵儿听到了当中关键处,欣然问道:“复苏万物之灵力,是什么意思?但凡能取得这女娲石,我便能用它复活黎天,是不是?”
“郡主先别激动,毕竟只是传闻,属下也没有十足把握就能做到。况且那女娲石被封存在深山宝塔之境,取之不易。”
“期望,但凡有一分机会也好过没有,无论如何,我也定然全力争取,可是,那女娲石现居何处?”
“传闻中,它被保存在昆仑墟西北,不周之山山腰处的昊天殿里。”
灵儿稍作沉思,问向魍魉:
“这些事你怎么这么一清二楚,你们早就知道涿鹿之役黎天必然是有死无生,所以早有准备,留了后路,兵败之时,军队撤离的方向也正是西北不周山?”
“不错,都瞒不过郡主。”
“为什么他就不能赢呢?”灵儿苍白的脸上,满目怅然。
“其时两族交战,大人和郡主是双方主将,大人最主要的对手是郡主,郡主当时又神志不清,不记得他了,大人他,他怎么可能赢得了?”
灵儿忍不住流下泪来,魍魉见她眼中泣血,心下惊骇,虽则早有猜测,仍旧感慨她虽侥幸活下来了,却毕竟已是非人族。即便他们能够成功取得女娲石修复了魂魄,复活了黎天,其时的黎天还是原本的他吗?
还在出神的时候发觉方才还在同他说话的灵儿不知什么缘故,忽然脚步微晃,昏厥过去。
魍魉心中惊疑,才要去探鼻息,才记起她早就不是有心跳和呼吸的常人了,有些无措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知晓她一路急奔而来,不知是否疲乏的缘故,只觉得静候于此等她醒转也好再进一步商议同往不周山之事。
灵儿有些惊异于现在所出之处。
放眼望去但见群山环绕,然而山不生草,峰峦如聚,却海拔不高,故而峰不插天,有山岭,中无行客,有山涧,涧无水流。唯有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走在山中,但觉荆棘丛丛似藏鬼怪,石崖粼粼暗隐邪魔。山洞之中能收鬼魅,山涧底下或有邪魂。颇有些像那时候在淳物胜境处闯阵时的情景。
正自犹疑,不远处一个长相俊俏,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虎牙的青年正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地看着她,身处这般诡谲森然的情境之中,面上竟然半点严肃也无,正是久违的桃都山冥君郁律。此刻,他笑嘻嘻地看过来道“郡主,又见面啦!”
“此系何处?”
“昔日盘古父神开天辟地,至清者齐齐上浮,为九重天。至浊者同时下沉,为九幽地。九重天为天上仙境。九幽地为地下鬼域。郡主如今所在之处正是地处虚危山的九幽幽都。”
“我本在百黎山下同九黎水圣约谈,缘何被你牵引到此鬼境?大人此举所欲何为?我虽已非人,却也未曾涉足阴界吧?”
“不曾涉足阴界吗?怎么不曾?郡主怎么忘记了,你可是在下亲命的幽冥使者,黑白无常兄弟还托我给你代好呐!”
“闲话少叙,冥君大人找我来此,到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