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灵儿一语不发,这木屋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军和侧身林立的一众大臣都在亲眼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当然只知道九黎君永远的死去了,不知道死前他一片好心的诅咒使得她如今生不像人,死不能得,永远不见日光,啃噬献血为生,他们只是看见眼前的真实,这太过不堪的一幕彻底的毁了她自己同时毁掉的还有她父亲多年累积而成的一世英名,黄帝急火攻心,咳出血来,怒极反笑,指着她声音也颤抖,“你很好!”
人群中忽见第一名医,重伤在身的田华步履缓慢地走至灵献身边,捉手腕号脉,碰到手腕的瞬间,骇然的看了她一眼,心下了然,十分无奈的摇头长叹之后颤声向少康道,“殿下她醒来多久了?”,少康低头不答,田华又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转身向轩辕国主低语了几句,便默默走回重新淹没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灵儿,你曾经有功于社稷,有熊族的功劳簿上永远有你的位置,可是如今,你却戕害了无辜兵卒百姓,按罪当诛!”黄帝提起手中长剑直接刺了过来,大臣力牧试图阻止却已经迟了一步,那剑带着寒光,不偏不倚的刺中胸口,穿心而过。
匆忙赶来的风后还是迟了一步,他看向轩辕,急切地道:“大人明鉴,即便小殿下已然化身为嗜血的非人族,可是在保有原本灵识的情况下,怎会当真丧心病狂地滥杀无辜呢,未必不是遭人陷害了!”
灵儿转过头,没说什么,却是十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身形微晃,似乎要支持不住了。
“灵儿姑娘!”“殿下!”少康和风后同时关切地向前,少康用力挣脱官兵的强行束缚,将她揽过让她能侧靠在怀中,灵儿面上悲戚之色尽显,语气冰冷如她的皮肤一般,眼角滑下一行血泪,:“原来我对于父王来说,真的同这把剑,没有什么分别,鸟尽弓藏,黎天死了我也没什么用处了,是吧?可是怎么办呢?”
她突然得意的笑道,“父王,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正如你所见到的,我现在不是人,是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心脏不再跳动,见不到太阳却寿与天齐的活死人,我无耻淫荡?暴虐嗜杀?我原本也是九黎王妃,却被你们以熊王姬的名号推入屠场,屠杀了自己的爱人,屠杀了曾经的朋友,沦落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活该是我的报应,哈哈哈哈哈哈!
我成了这样,是黎天的意思,他也只是想出这个办法保住我的灵魂,为了我能够不因天道的惩戒而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仓颉大人只告诉过你,九州烈焰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却不曾告诉你的是,施法者若非转世的神族,而是凡人之身,会在施法之后形神俱散,彻底地灰飞烟灭。
是那个被我施法九州烈焰的害死的那个人,拼了最后一口气力存下了我的元神和魂魄。”原本对着轩辕说话的她转过头扫视者一切围观者,冷笑道:“你们说,讽刺吧?”
“还有你”,她一把推开揽住她的少康“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是实际上,我两个相识多年,然而别人随便一句引导就能使你相信,我是个丧心病狂,滥杀无辜的疯子!连起码的相信都没有,如果是这么单薄的情义,那么当你是个朋友,都显得多余!”
轩辕听得一脸惊疑,目光索向人群中的仓颉,仓颉却心虚地冷汗也下来了,嘴上仍旧狡辩道:“属下并不知晓施法者的结局,倘若知晓,又怎敢怂恿殿下施法。”
“是吗?知晓九州烈焰的巨大能量,却不知施法者的后果,你谎话编的自己都不相信吧!”轩辕看向风后,惊讶于他的态度的转变,对咄咄逼人的仓颉,一贯隐忍的风后终于忍不住愤然反击起来。
仓颉则笑了笑,反问他:“风相对九殿下向来偏袒,莫不是心存情爱之私?只是殿下前有九黎君后有东海龙太子,只怕风相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可趁早死了心的好!”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留点口德吧!”风后要奔过去同他计较的时候被力牧常先死命拉住。“何必同这类人一般计较。”
“你找死!”
她说这这话将胸口插着的那剑奋力拔出抓在手里,黄帝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染着她鲜血的剑颤巍巍的落在脚边,,灵献体内顺着剑身喷薄而出的鲜血溅了她和少康一身都是。在诸人都不及反应的瞬间,那沾着血的剑被她奋力一掷,稳稳扎入仓颉的胸口。
她转头向风后笑了笑:“风相说的不错,我虽不再是人,可也并不敢视人命为草芥,除了身上本就有命案,连送个东西斗有所图谋的死有余辜的中年仆役,还有这个出言不逊故意来冒犯的市侩之徒,我身上没有别的命案,那些青年是我抓来的,可不过为了吸血续命而已,没想过要杀人,那些兵士不是我杀的,真凶是谁若找寻不出,只怕会死更多的人,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你去哪儿?”少康激动地上前,却见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上前,但见她樱唇翕动,依稀说的是:“黎天。”知道她是要去找寻黎天的残魂断魄。
知道她要遁逃,所有的官兵迅速的里散圈外三圈的围上来,当她切实的感觉出了胸口的伤口以神奇的速度愈合,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理了理散乱的黑发,语气平淡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她环视四周握着兵器的军官,以鄙夷的神色和不屑的口吻嘲笑道:“就凭你们?诸位就别白费力气了,你们杀不死我,打不过我,拦不住我???”第三个我字才说完,身影已经在包围圈之外,再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康木然地望着她消失地方向,惊讶于她神奇的伤口愈合速度,奔行速度,也比先前更深地觉出了她性情的巨大变化,她变得更加敏感,偏激,易怒。更加情绪化,变得喜怒无常起来。
灵儿向着西南方向,以快的惊人的速度一路奔走。
并不是不眠不休,她因见不得日光,白日躲在林子里睡觉,日落之后才肯出行,奔行数日,一路行程数里,行至一处水潭的时候,依稀觉出些熟悉的气息,细细打量周遭场景,终于记起这是很多年前到过的日落之处,名字是虞渊,有长相酷似天马,曾经将她举起来的兽人族熟湖在此镇守。
静静蹲坐在谭边,果然听见潭水波动,灵儿很有些不确信地问道:“是熟湖吗?”
却见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一身黑衣,多年来仍旧维持着个少年的模样,十分秀雅美丽,有着雌雄莫辨的美貌。
他轻轻弯腰施礼道:“别来无恙啊,郡主。”
灵儿终于认出他来了,正是黎天属下之一,统领整个九黎的水族的水圣,魍魉于是揶揄道:“我当是谁这么有胆识暗暗深入有熊营地里干那杀人放火的勾当,原来是你啊。”
“若不出此下策,也逼不出郡主现身,可是若再要耽搁下去,大人的魂魄就真的要彻底消散了,属下也是没有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就有办法?”
“在涿鹿之战期间,在与诸位失散之前,震煜大人曾经交代过我和魑魅两个,说大人有一缕魂魄寄放在郡主身边,若大人一旦遭遇不测,只管找寻到郡主便是。”
“震煜所言不虚。”魍魉见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手掌长的木雕,依稀正是黎天的模样,才要细看的时候,忽然间那木雕碎裂成了几段。